2011年11月25日 星期五

馬勒 升F大調第十號交響曲

Mahler Symphony No.10

作曲年1910年(第一樂章與草稿)、1976年(Cooke II版)
作曲經過馬勒於完成「第九號」交響曲後不久的一九一零年,開始者手寫「第十號」交響曲。同年的夏天在地羅爾地方的德布拉哈繼續進行作曲,原本預計次年的夏天假期完成,可惜夏天來臨前的五月十八日就撒手西歸了。「第十號交響曲」自然也因而在未完成的狀態下,遺留了下來。現存的手稿中,包括了72頁總譜、50頁簡譜(另2頁已遺失)及44頁各類型的草稿。
首演第一樂章與第二樂章是由身為馬勒的女婿之作曲家的雷內克(Ernist Krenek),以及作曲家貝爾格,和指揮家夏爾克(Franz Schalk)的協助之下補筆,於一九二四年十月在維也納,由夏爾克指揮維也納愛樂管弦樂團初演第一、第三兩個樂章。
全曲補完版首次首演:  高德史密特(Berthold Goldschmidt)於一九六四年八月在倫敦於BBC廣播中演出
演奏時間
第一樂章慢版約25分鐘
全曲Cooke補完版約80分鐘
編制第一樂章慢版: 長笛3(短笛替代)、雙簧管3、單簧管3、低音管3、法國號4、小號4、長號3、土巴號、豎琴、弦樂5部
全曲Cooke補完版: 長笛4(短笛替代)、雙簧管4(英國管替代)、單簧管4、低音單簧管1、低音管4、法國號4、小號4、長號4、土巴號、定音鼓2、低音鼓、軍隊用小鼓、鐘琴、小鼓、銅鑼、三角鐵、鞭、木琴、豎琴、弦樂5部

就在第九號交響曲完成後不久,馬勒堅持著手進行第十號交響曲的創作,那時妻子艾瑪因病住院,馬勒在精神上及經濟上,經濟危機幸虧朋友的慷慨解囊而得到了援助,都面臨相當嚴重的衝擊,同時還要為紐約愛樂的音樂季張羅演出事宜,長途旅行的奔波使體力大為衰退,作曲的進度也始終無法順利推展。此外,艾瑪與葛洛皮烏斯的戀情東窗事發後,馬勒一直鬱鬱寡歡,體力的耗損再加上精神的折磨,使他終於熬不過命運之神的捉弄,在樂曲未完成前便撒手人寰。

馬勒去世後,後人將其工作室開放予人參觀,許多他在樂譜上留下的記錄,著實令人為之心酸:「請憐憫吧!神明啊!為什麼拋棄我不顧。」(煉獄)「魔鬼與我共 舞吧!再見了!我心愛的琴韻!」(第四樂章)「......我該為你而活,為你而死,親愛的艾瑪啊!......再見!我的人生!」(最後一部份)。 據說馬勒曾表示:希望在他死後把這闋「第十號交響曲」的草稿燒毀!但是馬勒夫人艾瑪卻把它保存起來,於一九二四年接納音樂學者舒佩希德之勤告,好不容易才以影印版形態公諸於世。

其中的第十號交響曲在馬勒留存的底稿中,原來計畫有五個樂章,而且一部份還附有標題,如果從「煉獄」與「地獄」等曲題來看,他很可能是想寫作一首「但丁交響曲」。至於各樂章的順序,雖然還沒有作最後的決定,但是根據底稿所記的粗略順序如下
  • 第一樂章「慢板」,現存有已經配器完成的275小節。但根據馬勒的預定,似乎在後面還要加上快板。
  • 第二樂章「詼諧曲」,522小節,只有簡譜與配器草稿。
  • 第三樂章「煉獄」(Purgatorio)、溫和的稍快板,170小節的簡譜,而結尾處有 "返回最前" (Da Capo) 暗示反覆的備註。
  • 第四樂章沈重的快板。詼諧曲形式,約572小節的草稿,馬勒還註記了「魔鬼與我共舞」的字跡。馬勒在樂譜上的結尾曾寫上 "由很大的大鼓(須悶壓 "vollstandige gedäempfte")重撃一下"。這是馬勒在紐約時從一次消防員葬禮中聽到的鼓聲所引發的靈感。這一下大鼓重撃在後面的第五樂章開頭時再出現。
  • 第五樂章為終曲。約400小節的草稿而已。
五個樂章並沒有全部完成,稍加幾筆就可以演奏的只有第一樂章,第二樂章和第三樂章則是只有大概的骨架。當然第一樂章其實似乎並非就這樣即結束,祇是這一樂章據說是最能完全流露出馬勒晚年的心境。所以許多指揮家在演出中若是出現「第十號交響曲」,不少演出往往都只演奏此第一樂章而已。

而當艾瑪出版第十號交響曲草稿時,曾經在序言表示「起初我視第十號交響曲為珍寶秘而不露,擁有這部作品是我獨享的權利。不過該是我的責任,向世界揭露這位大師最後遺緒的時候了。」但是這樣的舉動有支持也有反對,馬勒生前好友包括華爾特、克倫培勒、庫塞維契等指揮家都反對第十號草稿的補完計畫。華爾特於一九二三年寫給艾瑪的信中表示「沒有哪個作曲家會比馬勒更怨恨未完成的作品被公諸於世。我很遺憾你竟然不顧這種深植於他性格與作品的觀點,而將這缺乏唯原作者能為之的校正與完成的次級品在公眾面前演出。」其他包括貝爾格、魏本、雷內克等人更宣稱由於現存草稿只不過是這部作品的初階,根本不可能被重建。

但之後數十年,許多的音樂學者仍然企圖從最初艾瑪發行的底稿版本來重建這首巨作。其中,英國音樂學家德立克.庫克(Derick Cooke)對於這首曲子,曾經發表過無數論文,並曾於一九六零年,紀念馬勒誕生百週年時,透過英國廣播協會BBC撥出馬勒九大交響曲的機會,進一步研究第十號交響曲的草稿。

然而這首曲子除了艾瑪手上的底稿外,會出現這些其他的手稿,原因在於當一九三八年艾瑪與第三任丈夫Franz Werfel為躲避納粹而逃難時,偶爾會給協助的朋友幾張馬勒的手稿作為答謝,因此艾瑪手中的手稿其實也並不完全。目前這些手稿大部分都在奧地利國家圖書館(Austrian National Library)中、12頁在巴伐立亞州立圖書館(Baravian State Library)中、3頁在紐約的摩根圖書館(Pierpont Morgan Library,由J.P摩根的藏品為本所建立的圖書館)、還有零散的部份在私人收藏家手中。

而庫克在整理的過程中,就是根據艾瑪印行的底稿影印本,加上從其他地方收集而來的手稿,重製出庫克版的馬勒第十號交響曲樂譜。並於一九六零年十二月十九日,在德國作曲家高德史密特(Berthold Goldschmidt)的協助指揮愛樂管弦下,以廣播的方式於BBC的Maida Vale錄音室首演完成的第一、三、五樂章,以及第二、四樂章零碎的片段,並在廣播中每個片段輔助以高德史密特旁白說明,而這場演出目前已經由Testament發行。由於樂譜並未正式對外發佈,且樂章並未完成,都是零碎的片段樂章,因此通常都稱這次的演出為庫克0版(Cooke "0")。

庫克進一步收集資料不斷加以研究,終於連第二樂章也成為雖短,卻也能夠加以讀奏的樂曲,這個版本被統稱為庫克一版(Cooke I),而於一九六四年八月十六日(BBC的紀錄是這天,但Wiki上則是標示為八月十三日),在倫敦皇家亞伯特廳(Royal Albert Hall)親自指揮倫敦交響樂團進行完整五個樂章的首演(此次演出也合併在上述Testament的唱片中一併發行)。緊接著一九六五年十一月五日,在費城由奧曼第(Eugene Ormandy)指揮費城管弦進行美國首演,並於十一月十七日由Columbia唱片進行了史上第一個錄音室版的馬勒第十號交響曲的全曲錄音(在之前也一直是史上最早的全曲錄音,直到二零一一年Testament取得高德史密特當年在BBC廣播的原始母帶並發行後才被打破)。馬蒂農(Jean Martinon)也在一九六六年的五月指揮芝加哥交響樂團進行現場演出,這些就是目前僅存的三次庫克一版的唱片錄音記錄。

庫克一版儘管進行了多次演出與錄音,但一直沒有正式發行樂譜。直到一九七二年,在英國作曲家馬修兄弟(Colin and David Matthews)的協助下經歷數年的修訂,庫克釋出了庫克二版(Cooke II)的樂譜。根據記載,於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五日由威因.莫里斯(Wvn Morris)所指揮的新愛樂管弦樂團進行首次錄音室的錄音與首演。但有資料顯示其實早在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一日,就已經有Vilem Sokol指揮西雅圖青年交響樂團(Seattle Youth Symphony Orchestra)的現場錄音留存了。但總之庫克二版的樂譜隨後於一九七六年庫克去世前夕印刷出版,而這個版本也是往後數十年馬勒第十號交響曲"補完版"錄音的主流。

一九八九年時,為了讓作品更具演出性,且參入了馬修兄弟與高德史密特的建議,對少數配器進行了修正,並修正了當年出版的錯誤,於庫克過世十三年後正式推出庫克三版(Cooke III)。儘管這個版本早於一九八九年重新發行,但這段期間的全曲錄音包括殷巴爾(Eliahu Inbal)與拉圖都未採用。只有Mark Wigglesworth於一九九三年指揮BBC National Orchestra of Wales的現場演出,是目前僅存最早的庫克三版錄音。真正讓庫克三版聲名大噪的演出,是直到一九九九年九月由拉圖指揮柏林愛樂的現場演出(EMI發行),也讓樂迷們正式認識了庫克三版的馬勒第十號交響曲。之後知名的唱片發行包括Michael Gielen於Hänssler、Harding於DG等等的唱片發行,也都是採用庫克三版。

但扣除掉庫克的發行版本,其實還有許多其他作曲家試圖直接透過馬勒的草稿走出其他風格的補完版。列舉如下:
  • Clinton Carpenter版: 其實Carpenter對於馬勒第十的研究補完工作早於庫克,而且早於一九四九年就已經完成了,可惜卻等待至一九八三年才有指揮家進行演出。根據Carpenter的說法,相較於庫克的"演出版(performing version)",他的版本更能稱作為"成品(completion)"。最早的錄音記錄是Golden Strings發行於一九九四年由Harold Farberman指揮匈牙利愛樂的錄音,但較為知名的唱片則是David Zinman於二零一零年灌錄最新的馬勒全集錄音時所留下來的。一般公認這個版本較為刺激,配器相較於庫克與Wheeler版也比較誇張。然而有些專家認為Carpenter的補筆過度壓抑馬勒的聲音。
  • Joseph Wheeler版: Wheeler的工作開始於一九五三年,於一九六五年完成。這個版本曾有美國作曲家Remo Mazzetti Jr.背書,表示是最接近馬勒晚年風格的作品。目前較為知名的錄音版本當屬Naxos發行,由Robert Olson指揮Narodowa Orkiestra Symfoniczna Polskiego Radia所灌錄的版本。一般公認這個版本比較平舖直敘,相較保守。而部分專家認為Wheeler的速度選擇有時相當不尋常,包括錄音的指揮家Olson、與背書的Mazzetti都挑掉了好幾個錯誤。
  • Hans Wollschlaeger版: Wollschlaeger本來保留了一個自己的版本,但後來自認為不應該碰觸未完成的重要作品,於一九五九年公開撤回自己的補完版本。
  • Remo Mazzetti版: Mazzetti於一九八九年開始試圖融合Cooke、Carpenter與Wheeler的版本,推出了自己的馬勒第十號交響曲補完版。雖然最早有Leonard Slatkin於RCA的錄音存在,但較於知名的錄音是Telarc發行由Jesús Lopez Cobos指揮辛辛那提交響樂團的錄音,挾帶著Telarc強大的錄音優勢,才使得這個版本受到馬勒迷們的矚目。一般認為這個版本比較能夠在悲劇與平靜中尋求平衡。
  • Rudolf Barshai版: 作曲家Barshai研讀了當時所有的版本後,結合自身的管弦技法(Barshai相當擅長於此)與自己身為馬勒指揮者的知識,於2001年九月十二日指揮Junge Deutsche Philharmonie,並留下這個現場錄音,由Brilliant搭配另一場精采的馬勒第五號現場演出一併發行,讓這個特殊的版本隨之廣為樂迷所知。普遍認為這個版本打擊樂器使用的比例較高,風格也較為激昂。
  • Nicola Samale and Giuseppe Mazzucca版: 在諸多馬勒第十補完版的夾殺之下,Mazzucca與Samale這兩位因補完布魯克納第九號交響曲而知名的作曲家,參考了馬勒手稿與其他版本,補完了自己的版本,並於二零零一年由Martin Sieghart指揮維也納交響首演,也算是在諸多馬勒版本中佔有一席之地。幾年後,Exton這間日本唱片公司也推出了由Martin Sieghart於二零零七年指揮荷蘭阿納姆(Arnhem)愛樂管弦樂團的現場錄音。一般認為這個演出較為厚重,也較為凸顯馬勒作品常見的銅管獨奏。 
  • Yoel Gamzou版: Gamzou於二零一零年指揮International Mahler Orchestra首演,但目前尚無唱片錄音發行。
由馬勒親手完成的第十號交響曲,是充滿深沈、陰暗厭世觀的冥想式音樂。關於他如何看破紅塵的事,在稍早的「大地之歌」與第九號交響曲中即已清楚地表露,這首由深長的悲傷所支配的音樂則是這些作品的延續,呈現出生死、憂鬱、熱情與解脫。曲中洋溢馬勒風格的抒情性,也充滿官能性的美感,有時激烈,有時輕柔,又不時流露出厭世的情緒。馬勒遺孀艾瑪曾表示說:「第十號交響曲是死的確信、死的苦惱與死的屈辱。」

第四樂章草稿寫著「魔鬼與我共舞」

第一樂章

行板--慢板、升F大調、4/4拍子,一般都稱之謂「慢板」(Adagio)。雖然的確也以慢板為主體,但是除此而外,也有行板的部分。樂曲除了充滿著馬勒風的抒情性,也充滿著官能性之美,其中也有表現厭世的,有時又成為舞曲,有時又十分激烈。

中提琴開頭嚴肅的序奏(譜例1),由弦樂合奏後呈現出自由變奏形式的慢板主題(譜例2)。其間不但有新穎的和弦手法,偶爾也接近於無調和複調。樂曲至後半段的行板,造成了很大的高潮,自豎琴的琶音引起令人矚目的動態,又再度同到慢板,最後輕輕地結束樂曲。
(譜例1)
(譜例2)


第二樂章

詼諧曲。在原稿中記載的是 Scherzo-Finale ,所以庫克認為這是要把第十號交響曲看做是兩部分,將第二樂章當作第一部結束的用意。開頭法國號與雙簧管以複點音符急速前進,加上稍後跟上的弦樂部,小節速度和拍子不斷變換,呈現不安與緊張氣氛。突如其來地,鬆了一口氣般進入蘭德勒風的中段,在低音弦樂部,才首次出現優美與和諧的樂音。次續主題都不斷由先前的抽離出來:第二次詼諧曲、中段。直到第三次詼諧曲後才進入拼貼自詼諧曲與中段樂想的coda。


第三樂章

煉獄。第十號交響曲的中心,短小,且充滿迷樣。對稱地包夾兩端的是詼諧曲,以及複雜漫長,約需二十多分鐘的慢板樂章。第三樂章可以說是第十號作品最令人迷惑的樂章。讓Yougren 想到Robert Frost的兩行詩「The Secret Sits」

We dance round in a ring and
        suppose,
But the Secrets sits in the middle
        and knows.

我們圍圈繞舞
        猜想,
秘密端坐圓心
        且無所不知。


這是馬勒寫過最短的交響曲樂章,約四分鐘。再現部以重頭演奏一遍的方式,這看似摸魚的寫法對馬勒作品很不尋常。串穿全曲的動機是 bah bam--bah bam--bah的下行音階,有如永動機一般不斷的以各種方式出現,代表煉獄中永不休止的折磨。草稿的封面寫著「Nro. 3 Purgatorio oder Inferno」。「煉獄」這個概念顯然是借用自但丁的神曲。Inferno用筆圈起來而下面的部分被剪掉了。剪掉的部分可能有極私人的內容而被馬勒或愛瑪剪去。在106小節處這樣寫著「喔!神啊!喔!神啊!為何你拋棄了我?(Erbarmen!!O Gott!!O Gott!! Warum hast du mich verlassen?)。112小節寫著「Dein Wille geschehe!!」等出自馬太福音的句子。煉獄是包括各種痛苦與折磨,和天主教中「淨化」精神的地域。而馬勒本人對"煉獄"也有自己的看法。在一封書信中他說:

...我很好。如你所知我享受孤獨如同飲者愛他的酒。我甚至相信所有人每年都要來這麼一
次,一種煉獄--或心靈的潔滌--兩者皆是

事實上「煉獄」也可說是一九一零年夏天某件事的反映....揭開「一九一零,夏」序章的,是此年五月共同前往度假地Toblach的馬勒夫婦兩人。為一九一零,夏」投下婚姻危機陰影的,是出現在彼地的建築師Walter Gropius。當夫婦兩人還滯在Toblach時,愛上愛瑪的Gropius,寫了封信要求愛瑪拋下一切和他私奔。信,被馬勒攔截到了,而他相當不能理解這種行為。馬勒帶領在Toblach等待回音的Gropius到別墅與愛瑪會面,愛瑪回憶:

在與Gropius的短暫對話裡,幾分鐘後我突然中斷下來,剎時間我害怕起馬勒;他在房間裡來來回回的走著,兩根蠟燭在桌上燃燒,攤著他正讀的聖經。他說:「你怎麼做都行!自己決定吧!」但那時我實在無法下任何決定!

這也就是,我們會在愛瑪的回憶錄裡,讀到:

就是此時他在第十號交響曲草稿裡寫下所有題給我的感嘆和言辭。他體認到他將走上精神病患的道路而突然決定去見佛洛伊德...


第四樂章

詼諧曲。其一是馬勒對樂章次序的難以決定。在本樂章的封面,寫著:

2.Satz
Finale

1. Scherzo(I. Satz)

並且用墨水和藍鉛筆圈了好幾個圈。其二是,這個樂章的標題,和下面的的記載:


Der Teufel tanzt es mit mir

Wahnsinn, fass nich an, Verfluchten!
Vernichte mich
Dass ich vergesse, dass ich bin!
Dass ich aufhoere, zu sein
Dass ich ver.

與魔鬼共舞

狂亂,你攫住我了,受詛咒的我!
毀滅我
讓我忘了我是誰!

讓我停止存在
讓我 ver.

縮寫 ver. 可能代表 verkomme (perish) 或 verrecke (perish like a beast)。馬勒當時的精神狀態不言可喻。

與第九號交響曲第三樂章相同,是rondo-burlesque形式。作祟一般的詼諧曲(主部)與溫柔的蘭德勒(中段)交替出現。主部與中段的對比性強烈,調性上(小調與大調)、和諧度(素材複雜與簡單)、以及表達的情感,皆可清楚分辨。一開始的八度和絃帶來高度的緊張感,並在曲中不斷出現,主部反覆引用「大地之歌」和第七號交響曲的段落。以E小調始以D小調終,就在音樂漸行漸遠之際,出現了由直徑八十公分以上的軍隊用大鼓兩面,重擊一聲 muted drum 終結第四樂章。大鼓重擊?敏感的人似乎可以想到什麼關連。第六號交響曲中那擊倒英雄的大槌?馬勒在此,寫下一段:


只有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
哦!哦!哦!永別了!我的音樂!

「只有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一九零八年馬勒夫婦第一次訪問紐約的某時,二月十六日:

....某次美術科學生 Marie Uchatius 和我在Hotel Majestic,有件事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沿著中央公園的大街上傳來人聲嘈雜,我們倚著窗戶往外瞧,下面聚集了一堆群眾,葬禮隊伍正接近我們。不久後我們從報紙上知道是有位消防員在滅火中喪生。隊伍停下來了。領頭的消防員走向前發表簡短的演說。在十一樓的我們都猜想他是在演說。簡短的暫停後,在蒙起來的鼓給上一擊。每個人靜默的佇立--然後隊伍繼續前進,結束。這奇異的葬禮儀式使我們眼淚汩汩而下,我望向馬勒那邊的窗戶。他也倚著窗,身子往外看,臉上全是淚水。這個場景必定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讓他在第十號交響曲中用上大鼓短擊。

這是死亡的最後箴言。


第五樂章

終曲。這個樂章可以說同樣衍生自「煉獄」。接續上一樂章末了的大鼓重擊,休止後即以第二下的擊鼓開始終曲引導部的第一部份----葬禮樂段。大軍鼓是葬禮的表徵。這部分原稿的速度指示已亡佚,庫克版標示 Langsam, schwer(slowly, heavily)。大鼓結束後,開始「煉獄」的主題,只是以較慢速度,呈現黑暗悚然的一面。其次第三部分重複葬禮樂段,而在中間插入兩段優美敘情的曲調,分別由長笛和小提琴演出。暗色的D 小調被D 大調取代,持續低音部給人安詳的感覺,長笛在其上奏出第一段敘情曲。這兩段曲調對以後樂曲發展有重大影響。

進入第二部分中等的快板(Allegro moderato),「煉獄」主題得到發展,並利用「煉獄」主題衍生與其氣氛完全不同、慷慨激昂的樂段,此後不斷回想過去的素材,第四樂章、兩段敘情曲、「煉獄」主題、最後,以倒敘的方式,回到第一樂章的素材--第一主題、九度和絃等等。終曲與第一樂章又銜接起來,對生命的辯證在此找到答案--不斷循環與週期輪迴,頭與尾,已不是那麼重要。

第三部分近一百小節,是兩段敘情曲的長大發展。庫克版指示Sehr ruhig(very quietly),在不斷變換調性下,馬勒不斷使用七度音程,顯現無窮無盡的旋律,及樂曲在情緒上的強大感染力。第353 小節,馬勒指示所有小提琴演奏第一段敘情曲,必須以fortissimo,和寬大的音質,表現本樂章的高潮點,和全首交響曲最優美的段落。

Coda部分以pianissimo慢慢淡出舞台,開始的地方馬勒寫下:「為你而生!為你而死!」,最後,緩緩地,法國號又奏出,久遠久遠,橫亙於馬勒作品中,從第四號交響曲第三樂章,「大地之歌」重複七遍的ewig,第九號交響曲第二小提琴奏出的溫暖主題,取自貝多芬鋼琴奏鳴曲op.81a 的" 告別 "。馬勒一生漫長的辯證,在此劃下句點,生與死獲得和解。

結束前七小節,本作品最後一次,也是馬勒一生的最終一回,華美的燃燒,上揚的姿態,達到一特別被強調的高點,再慢慢沈回底部,宛如簽名一般,馬勒在此寫下妻子的小名:Almschi!

註: 本曲介紹中,部分資料引用自PTT古典音樂版Fassbaender所撰寫的一系列馬勒第十號交響曲文章,轉貼經過原作者同意,小弟在此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