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5日 星期五

馬勒 D大調第九號交響曲

Mahler Symphony No.9

作曲年1909 ~ 1910年
作曲經過一九零八年的夏天馬勒已經開始醞釀第九號交響曲的計畫,此時正是他創作「大地之歌」的中期。但直到一九零九年夏天,才正式開始了這首「第九號文響曲」的作曲,於第二年的四月一日完成。主要是在特布拉哈附近的阿爾特,舒魯多巴哈避暑時,進行這項工作,至十月赴紐約以後,在紐約繁忙的指揮家生活中,忙裡偷間繼績寫作,終於在紐約完成。然後馬勒於第二年的九月十一日,離開了人世。
首演馬勒去世一年後的一九一二年六月十二日(另有二十三日與二十六日之說),於維也納由弟子華爾特(Bruno Walter)指揮首演
演奏時間約70 ~ 85分鐘
編制短笛、長笛4、雙簧管4(英國管替代)、小簧管、單簧管3、低音單簧管、低音管4(倍低音管替代)、法國號4、小號3、長號3、土巴號、定音鼓2、大鼓、小鼓、銅鈸、三角鐵、銅鑼、鐘琴、低音鐘3(指定音程)、豎琴、弦樂5部
作品出版一九一二年,Universal版

馬勒雖然在第二號交響曲中,就已顯露對死亡的恐懼與不安,但到晚年,因長女去世,自己的健康又逐漸衰退,馬勒為這一首樂曲的時期,其體力已顯得很疲勞,經常會想到死亡這個問題。於是在「大地之歌」、第九號交響曲與第十號交響曲中,就已充分地表達出對死亡的預感、憧憬與讚美。根據艾瑪表示,當馬勒在創作「大地之歌」時,原本要將其命名為第九號交響曲,但因考慮到「第九」與貝多芬、布魯克納等前輩的宿命性命運,心中難免有所顧忌,便捨棄「第九號」之名,可見其一班。因為貝多芬創作第九號交響曲之後兩年,即不堪病魔的襲擊而辭世;布魯克納也在創作第九號交響曲後不久去世。因此馬勒對於第九相當忌諱。但他決定使用第九這個名稱時,代表他已能正視死亡而且釋懷了。艾瑪當時寫著:「他已經全心的工作,而且已經完成第九號交響曲了,但是他不需要冒險去命名這首交響曲。」

一九零九年的夏天,馬勒開始了創作第九號交響曲的工作,並且以極快速度完成第九號交響曲,馬勒的弟子華爾特(Bruno Walter)在一九零九年秋天看到樂譜後,指出這首交響曲「令人非常難以理解」,這種快速的作曲引發出許多問題,因此馬勒又進行大幅度的修正(特別是第二樂章),一直拖到一九一零年才完成。結構上雖然採用傳統的四個樂章,但卻擺脫傳統的序列,另首尾兩樂章均使用緩慢的樂曲;而在技法上,巧妙地運用線條化的對位法,擴大和絃法以製造新的和聲感,以及擴張調性等等,這些都呈現較以往更精進的技巧。第二樂章甚至採用了三種不同的速度、四種風格來構成整個樂章的架構,卻依然能夠取得極佳的平衡。第四樂章與柴可夫斯基第六號交響曲一樣,都採用慢版最為終樂章。有人指出第四樂章甚至有類似貝多芬「告別」鋼琴奏鳴曲(Les Adieux, Op.81a),而這正是馬勒當年從音樂學院畢業的畢業演出作品。

這首作品當時的年代,處於世代交替,人類對於舊世界道德秩序崩壞而陷入一片混亂之中,又無法適應新事物的衝擊,以致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也預言了人類世界未來的變化,特別是在冷戰時期這首作品震撼了無數的聆聽者。即使這部作品採用大調來創作,也充滿著混亂不安定的感受。而馬勒創作這首作品時,正處於妻子艾瑪的不忠被揭發的不久,而馬勒本身也處於病痛的折磨中,因此這首作品展現了劇烈的情緒。

馬勒曾對此曲的第一樂章感慨地說:「唉!我往日的青春已經消逝了......唉!我的愛也已消耗殆盡。」在第三樂章的草稿裡,也記載著:「給我的兄弟」;而第四樂章則寫著「像死那樣地結束」。如此看來,第九號交響曲與「死亡」關係密切,是多數的馬勒研究家所共認的,連貝爾格(Alban Berg, 1885 ~ 1935)也在致其妻的一封信中分析這首樂曲時,亦強調了這一點。

貝爾格曾說:「我把馬勒的第九號交響曲總譜仔細端詳過後,覺得他在第一樂章做了令人驚訝的事。它表現了對世間的熱愛與生活的平靜,同時流露出在死神尚未襲擊之前,想好好享受大自然的願望。的確,當時死神已咄咄逼近,因此整個樂章中都摻進了死亡的徵兆,這種預感明顯而確切,也就是說,在洋溢生命的幸福之中,死神卻以無與倫比的粗暴姿態來臨。」卡拉揚說:「馬勒第九號交響曲來自另一個世界,來自於死後的來生。」伯恩斯坦說:「馬勒第九號交響曲是恐怖的、痲痹的、聲響破碎的...當結束的時候,我們什麼都失去了。但失去吧,我們得到了所有的。」克倫培勒說:「我相信馬勒第九號交響曲不只是馬勒最終也是最偉大的作品。」

第一樂章中,馬勒成功地將之前的所有作品融於其中,它綜合了歌曲與交響曲、器樂交響曲與「大地之歌」的管弦樂,更揉合了爽朗與恐怖、藝術與通俗、個人化與整體性、平凡與超凡......,幾乎所有的事物,都藉由這首曲子傳達出來。然而就在此曲完成後不久,馬勒也就離開了人間,這首曲子只好由他的入室弟子華爾特,於一九一二年六月十二日在維也納首演。馬勒生前曾在病榻上親自指點華爾特諸多演出的細節。而這場首演也是意義重大,因為馬勒身為維也納人,卻在維也納遭受無數抨擊,也從未在維也納首演過自己的作品。反而是在馬勒逝世之後的第九號交響曲首演獲得成功,馬勒地下有知想必也十分欣慰。

儘管馬勒未能完成第十號交響曲就去世了,但在他的草稿中,第三樂章曾記為「死亡的作品」,並記著「哦!神啊!為何把我捨棄」等字。由此可見,馬勒的最後三首交響曲作品,乃是「死亡的音樂」。而他的第九號交響曲則可說是抱著死亡預感寫成的「病的作品」,這種異樣的感覺從總譜中即可看出,因為在四個樂章中,就有兩個慢板樂章,而且由D大調的第一樂章開始,然後以降D大調的終樂章結束。馬勒這首「第九號」交響曲裡再度不用聲樂,寫成純樂器用的樂曲。其結構雖然是四個樂章,但卻擺脫了傳統的序列,讓第一個與最後樂章採用緩慢的樂曲。同時在技法上,也比以往的交響曲顯得更為進步,如巧妙地使用線條化的對位法,擴大和弦法,製造出新的和絃感等,可以說藉之擴張其調性感,甚至意圖藉此來改革音樂體系。因此也有人說,此曲甚至達到調性音樂的極限,並以此作品為分水嶺,預言了未來音樂的發展。

華爾特依照馬勒遺囑,負責第九號交響曲的首演
這首作品四個樂章的結構如下:
  1. Andante comodo (D major)
  2. Im Tempo eines gemächlichen Ländlers. Etwas täppisch und sehr derb (C major)
  3. Rondo-Burleske: Allegro assai. Sehr trotzig (A minor)
  4. Adagio. Sehr langsam und zurückhaltend (D flat major)
身為馬勒親傳且在病榻前詳細指點演出細節的華爾特,留下了兩個極為重要的錄音。其中意義最重大的,是最早由EMI取得版權的一九三八年一月十六日維也納愛樂(Viener Philharmoniker)現場錄音,這個錄音目前也有許多廠商重發過,包括Naxos與Dutton Lab等等。此文獻重要的地方,除了在於華爾特身為馬勒弟子的身分外,華爾特還是這首作品的首演者;維也納愛樂也是馬勒親自帶過的樂團,華爾特舉辦這場演出時團內還有部份團員當年也曾經受過馬勒的指揮;另一點是這張錄音是史上第一張馬勒第九號交響曲的錄音,下一張錄音已經是十二年後由謝爾亨(Scherchen)指揮維也納交響樂團(Viener Symphoniker)的錄音了(由Orfeo發行);而這場演出當時也正是二次大戰德軍準備進軍維也納的前夕,當時環境之詭譎從唱片中亦可稍稍感覺到。除了這張唱片外,另Laura曾發行一張Albert Breier改編與演奏的第九號交響曲第一樂章鋼琴改編版。

第一樂章

閒適的行板,D大調,4/4拍子,採用馬勒獨特的擴大了的奏鳴曲形式。大指揮家華爾特曾說:「這是預感死亡者的悲愴而且絕望的訣別之歌。這絕不僅是幻覺,而是穿梭於死亡的憂愁與對天堂的憧憬之間的真實感情。」

由法國號、豎琴、低音弦等,奏了將成這一樂章的骨幹之節奏的短小序奏,在不易捉摸的低音動機後,引出第二小提琴的第一主題(譜例1)。木管將這一主題變形來承接之後,樂曲變成灰暗的D小調,隨即又出現第一小提琴寬幅度的第二主題(譜例2)。
(譜例1)
(譜例2)
當第二主題由弦樂和木管以對位法確保時,又由加入的銅管在中途發出新旋律(譜例3)。之後再度回到D大調,作為第一主題的發展式處理,不久由大提琴奏出新動態的旋律。小提琴與木管將它承接下來,趨於穩定後,變成降B大調,第二主題則以對位法展開,並於銅管的旋律(譜例3)中躍入高峰後,小提琴和木管奏出強烈的第三主題(譜例4)。樂曲壯麗地向前行進,趨於平靜之後,即進入下一個相當於發展部的部分。這時,定音鼓聲響大作,法國號不停地奏著節奏。定音鼓敲出了序奏的動機之後,法國號接著奏出譜例3,同時前面所出現過的其他材料也從此被提出來加以處理。樂曲以馬勒風格的伶俐而明晰的線條動態前進,不久法國號像唱柔和的歌曲那樣奏出第一主題,抒情味十足,然後由雙簧管接替。不久,樂曲變成堅毅的快板(Allegro risoluto,益形激烈,也變得更加的熱情。法國號朗朗地吹奏著譜例4,弦樂器則在管樂的和弦中,急速地做半音階性下降。接著樂曲變為降B小調,開始把第二主題作熱情性的處理。不過不久之後,樂曲突然緩和速度,以譜例3和其他材料,掀起了強烈的緊張。接著以D大調,將第一主題和第二主題以及譜例3的自由變形,揉合在一起。然後,氣氛逐漸趨於穩定,再把第一主題加以變形,並連接於譜例4。樂曲便是藉此展開了厚實的對位法,製造了很大的高潮之後,便趨於平靜,由序奏的動機而成的固執低音上,小號吹出了F小調的新送葬進行曲型曲調,樂曲因而突然蒙上了一層灰暗的氣氛。然而這一氣氛並不持久,不久便變成了D大調,出現了第一主題的片斷。接著由第二小提琴和低音管推出第一主題,於是樂曲便進入相當於再現部的第三段。
(譜例3)
(譜例4)
此第三段幾乎把譜例4以外的呈示部的材料,全部一一加以再現出來。於是樂曲突然減慢速度,而進入於讓各樂器各顯身手的花奏部分。然後由法國號以譜例4加了進來,在平靜的淨化了的氣氛中,獨奏小提守柔和地吟詠,最後以弦樂器幽靜的泛音,在D大調的最弱奏中結束樂章。

第二樂章

C大調,3/4拍子,以德文指示「以緩慢的蘭德勒舞曲速度」,另外還有「稍帶步行而又極為粗礦地」的指示,相當於一種含有柔性的詼諧曲。這是自由的詼諧曲式樂章,雖然由蘭德勒舞曲與圓舞曲的主題交織而成舞曲般的發展,但這舞蹈卻是奇怪的,它那狂熱的氣氛,使人連想到魔鬼的狂歡騷鬧,但是在歡樂的背後,我們不應該忽略了悲劇的影子。樂曲含有三種蘭德勒舞曲風旋律,可視為由四個部分構成。

在低音管與中提琴奏出輕快短小的序奏後,第二小提琴像演奏古提琴(Fiddle)一般,奏出庸俗的第一蘭德勒舞曲(譜例5),低音管與中提琴以對位法交纏它,這主要旋律經過各種樂器的處理後,稍許活潑起來,再由第一小提琴呈示圓舞曲般的E大調第二蘭德勒舞曲(譜例6),這部份採用輪旋曲結構,也就是說,以第一插句、主旋律、第二插句、主旋律、第三插句與發展風順序的旋律而前進。然後把第一插句當作經過風的樂段進入F大調,此處由法國號和小提琴奏出緩慢的第三蘭德勒舞曲(譜例7)。在此蘭德勒舞曲旋律裡,由低音管和大提琴以對位法把第一蘭德勒舞曲旋律(譜例5)帶了進來。當此第三蘭德勒舞曲確保終了後,樂曲便進入第二段。
(譜例5)
(譜例6)
(譜例7)
此第二段是處理第二和第三蘭德勒舞曲,最初是以六個變奏之形來發展第二蘭德勒舞曲旋律。這一段完了後出現了呈示第二蘭德勒舞曲時第一插句與第三蘭德勒舞曲以對位法相伴,藉五種變奏來發展。接著,樂曲即進入於第三段,首先發展第一蘭德勒舞曲。然後利用第二蘭德勒舞曲的插句群做為經過句,藉之移至第二蘭德勒舞曲的發展。於是以第二蘭德勒舞曲的四個變奏形的發展來造出這一樂章的頂點。接著,第二蘭德勒舞曲的插句也加了進來。再度出現第二蘭德勒舞曲的四個新變奏之後,緊張解除,樂曲即進入第四段。第四段是用來再現這一樂章的開頭,並以回想的方式暗示第一蘭德勒舞曲。第三蘭德勒舞曲也稍加以暗示之後,樂曲便進入結尾,在低音弦的持續性動態之上,以第一蘭德勒舞曲為主來回想,就在穩定而平靜的氣氛中,這一樂章即告終。

第三樂章

詼諧曲,幽默的,很快的快板,A小調,2/2拍子,德語標示為:「極具反抗性的」。形式當然是屬於輪旋曲,雖說標題詼諧曲(Burlesque)是含有滑稽、諷刺、幽默等意味而言,然而內容並不像曲題所示的是「幽默的」輪旋曲,而是陰森粗暴的音樂。由主題的片斷而構成的短小序奏之後,第一小提琴奏出迥旋曲主題(譜例8)。
(譜例8)
經過一段經過型的樂段之後,輪旋曲主題帶著新的對位法,以變奏之型強而有力地呈現出來。法國號以新的旋律加了進來,小提琴也奏出新的旋律(譜例9)。接著把主題與對位旋律做發展風的處理之後,小提琴輕快地奏出了第一副主題(譜例10)。這再分別以各種樂器來加以反覆,最後連接於輪旋曲主題。這個也與開頭時的形貌大為不同。接著譜例9的變形出現於小提琴,於是從此展開了二重小賦格曲(Fughetta)。此小賦格曲的兩個主題借用輪旋曲的材料而成的。長號吹奏第一主題,豎笛則以第二主題來開始其小賦格曲了。這個小賦格曲一度造出了項點之後,再由法國號與木管再現第一副主題。然後,突然法國號吹出了馬勒的「第三號交響曲」第一樂章「牧神主題」(譜例11)。
(譜例9)
(譜例10)
(譜例11)
 接著,這次由法國號與低音弦,以對位法向前進行。緊接著豎笛接替法國號而進行,再配上雙簧管與小提琴的新旋律(譜例12),以F小調開始了二重小賦格曲。此譜例12將在下面的終樂章裡也會露面。不過,此小賦格曲卻在此因銅管所奏的第二副主題而中斷。這時候的氣氛,就像是有意令人預想到下面的第四樂章似的,很快地灰暗下來。其實這一副主題祇不過是將前面曾經好幾次片斷地出現過的湊成的罷了。這個副主題以發展風處理了之後,再加上譜例12,不久之後便達到輪旋曲主題的再現。然後譜例9再顯形,樂曲於是到了結尾,變成進行曲型,逐漸加快速度而前進,最後竟變成了急板(Presto),銳氣十足地結束樂曲。
(譜例12)

第四樂章

慢板,降D大調,4/4拍子,輪旋曲曲式。與第三號交響曲情形一樣,終樂章是慢板。在兩小節緩慢而幅廣的小提琴動態之後,由第一和第二小提琴以略帶灰暗之感,在G弦上奏出非常緩慢的憂鬱主題(譜例13),這是從前樂章含有譜例12的小賦格曲主題引出來的。這個主題緩慢地向前進行之後,小提琴以高音悠然地奏出了第一副主題。不久,輪旋曲主題又回到弦樂器上來。經過短暫的插句後,又出現變了形的輪旋曲主題。再經過一段略與「大地之歌」終樂章相似的經過句之後,把輪旋曲主題做自由的幻想風的發展,並造出了沈重的緊張感,中段就由六聲部的弦樂,構築成精彩的高潮,並誘引出主題的再現,但在曲勢逐漸減弱並減少樂器後,好像氣絕而死那樣。然後是平靜的結尾,最後像逐漸消失一樣地在降D大調的主和弦上,以最弱奏終止。
(譜例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