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5日 星期五

馬勒 A小調第六號交響曲

Mahler Symphony No.6


作曲年1903 ~ 1904年
作曲經過一九零三年夏在麥格尼爾開始著手作曲,在這夏天裡大致完成開頭的兩個樂章。第二年夏天仍然在同地繼續作曲,至九月九日才完成全曲。一九零六年時又有多次大量修訂的動作。
首演一九零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在埃森(Essen)的一般德國音樂公會的音樂藝術季演奏會上,由作曲者親自指揮世界初演。美國首演則是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十一日由米卓波羅斯(Dimitris Mitropoulos)於紐約演出,而米卓波羅斯也是馬勒第六號的重要詮釋者之一。
演奏時間約80分鐘
編制短笛、長笛4(短笛2替代)、雙簧管4(英國管2替代)、英國管、小單簧管、單簧管3、低音單簧管、低音管4、倍低音管、法國號8、小號6、長號4、土巴號、定音鼓、銅鈸、鐘琴、三角鐵、木琴、大鼓、小鼓、鞭、銅鑼、鐵鎚、牛鈴、低音鈴、豎琴2、鋼片琴、弦樂5部

第六號交響曲是馬勒離開維也納前往美國之前的最後作品(首演後次年馬勒便赴美),也是馬勒的作品中最個性化的一首。他以這首曲子描寫自己的衰老:「這位英雄一連三次受命運的打擊,最後像一棵樹被連根拔起。」事實上,馬勒一生也曾遭受三次命運的打擊,第一次是他的初戀莫名其妙被拒絕;第二次是弟弟奧托(Otto)的自戕;最後則是愛女瑪利亞的的夭折,這首交響曲似乎像預言一般,預見了馬勒的生平。

此曲在初演時,題名為「悲劇」(德文為Tragische),全曲充滿晦澀的厭世情感,但卻不是絕望。奇怪的是,這個時候明明是馬勒馬勒生涯中最快樂的時候:剛與妻子艾瑪結婚,且第二個女兒也在作曲之時出生。在此時創作出如此作品實在是相當特殊。樂曲的內容雖沒有打擊樂,但管弦樂的編制卻相當龐大,形式的結構也很自由,且相當緊密,和絃也比以往更為大膽,和馬勒以往的所有交響曲相比,更給當時的年輕的奧國作曲家很強烈的影響。其中首尾兩樂章使用的牛鈴及中樂章使用的槌子,可說增添了全曲的繪畫性特色,因為鈴聲象徵著「上山的人到達山頂所聽到的聲音」,而槌子則象徵著命運的搥擊。

此曲編制龐大而沈重,把木管都組成四重奏,並使用八隻法國號、六隻小號與四支長號;打擊樂器的陣容更是空前,一共使用了十三種之多。最令人注目的是,馬勒在這首交響曲中首次使用鋼片琴。全曲照古典的樣式,熱情而悲愴的第一樂章、幽靈般陰森森的詼諧曲、神祕夢想的第三樂章和悽愴鬥爭的終樂章。其中除了第二樂章外的各樂章,到處都出現稱為「命運動機」的和弦,這個基本動機是由強奏的明朗的大和弦開始,再在漸弱的陰暗小和弦上消失的。

當第六號交響曲的初演將屆時,馬勒興奮的幾乎要哭出來,總排演結束後,他不安地在包廂中來回踱步,理查.史特勞斯不禁被這種情景所震懾,一九零六年五月二十七日,這首曲子在埃森首演時,演出的效果竟不如排練時來的出色,令在場的理查.史特勞斯十分吃驚,所幸人們仍能夠體會這首曲子的偉大之處。雖然貝多芬的第六號「田園」交響曲早已威震音樂史,但是作曲家貝爾格(Alban Berg)仍然在寫給魏本(Anton Webern)的信中稱讚道:「唯有馬勒的這一首交響曲,才是真正的第六號交響曲。」

雖然馬勒的厭世觀點於第二號交響曲中就已顯露端倪,在前面的幾首交響曲中也顯示出蛛絲馬跡。另一方面,他卻在音樂中描寫和命運的抗爭、對死亡的憧憬、因死亡而來的淨化,以及天上的幸福等理想,因此一直抱著對永生的希望。後來,當馬勒寫作這首第六號交響曲時,卻完全屈服於死亡的陰影前,而被黑暗所支配了,這點由「悲劇」兩字之題即可領會出來。

然而這首作品的「悲劇」名稱一直以來也是飽受爭議。馬勒只有在一九零七年進行維也納首演時使用過「悲劇」這個標題,除了這唯一一次之外,包括之後所有馬勒的指揮演出、樂譜的發行(一九零六年C.F.Kahnt初版與修訂版)、秦林斯基(Alexander Zemlinksy)鋼琴改編版等等,任何記錄都沒有出現過這個標題。唯一比較明確的證據,是華爾特於馬勒回憶錄中主張,馬勒自己總是稱呼這首作品為「悲劇交響曲」,而這也是所有支持使用「悲劇」名稱的樂迷所仰賴的最主要依據。然而事實是,馬勒不論是作曲時、世界首演時、出版樂譜時,都從來沒用過這個標題,而馬勒本人也堅決反對使用這個標題。因此直至今日,「悲劇」這個名詞其實是相當具有爭議性的。

這首作品四個樂章的結構如下:
  1. Allegro energico, ma non troppo. Heftig, aber markig.
  2. Scherzo: Wuchtig
  3. Andante moderato
  4. Finale: Sostenuto - Allegro moderato - Allegro energico

樂曲由四個樂章而成。不過,在一些極少數已出版的樂譜上,其第二樂章與第三樂章的順序是相反的。馬勒原本想將詼諧曲放置在第三樂章,後來卻改變主意,把與原本位於第二樂章的行板互換。在馬勒創作時,從一九零四年的創作完成到一九零六年出版期間,都是將詼諧曲放在行板之前,但於一九零六年首演前的排練後,馬勒便決定將行板放置於詼諧曲之前,並通知出版商C.F.Kahnt將尚未賣出的樂譜調整樂章順序。馬勒的這個決定並不可輕易低估,畢竟一個作曲家以詼諧曲/行板的順序出版作品後,卻在作品首演前夕才更換樂章的順序,這個決定必定會引起公眾的奚落,特別又是在馬勒猶太人身分特別受到矚目的狀況下,維也納首演自然免不了當地評論的一陣挖苦。至於當年最初的詼諧曲/行板版本就此暫時被眾人所遺忘,唯有一九一九年,艾瑪曾經發過一封電報給指揮家孟根堡(Willem Mengelberg),提到這首作品時說「先詼諧曲,再行板」。但當時許多的指揮家例如弗萊德(Oskar Fried)與米卓波羅斯等人都依舊以行板/詼諧曲的順序演出。直到一九六三年,Erwin Ratz出版了所謂的決定版樂譜,但他甚至連艾瑪的這封電報沒用來佐證過,就自行將順序改為詼諧曲/行板,並堅持馬勒於過世前又做了這「第二次」更動。有部份指揮家就質疑這所謂的「第二次」更動並不存在,演出時依然以行板/詼諧曲順序演出。最出名的例子即為巴畢羅里(Sir John Barbirolli)一九六七年於EMI的錄音,然而唱片公司卻自行更動順序,以符合所謂決定版的樂譜。艾瑪與Ratz缺乏佐證的更動,使得目前絕大部份的錄音與演出都採用詼諧曲/行板順序演出,並成為一種常態了。然而現今已有部份錄音與演出改採行板/詼諧曲順序演出,常見的包括阿巴多(Claudio Abbado,與柏林愛樂現場錄音,DG發行)、拉圖(Simon Rattle,與City of Birmingham Symphony Orchestra演出,EMI發行)、馬克拉斯(Charles Mackerras,與BBC Symphony Orchestra演出,BBC發行)等版本,甚至連巴畢羅里於EMI在最近重發的版本,都由唱片公司「再次」更正回行板/詼諧曲順序了。就算如此,這個順序問題所引起的爭議短期內應該還沒辦法結束。

這首曲子曾經被秦林斯基改編為四首連彈鋼琴版,目前市面上有MDG發行Silvia Zenker與Evelinde Trenkner演奏的版本。

第一樂章

不太快的有勁的快板(Allegro energico ma non tropp),A小調,4/4拍子,奏鳴曲形式。宛如要勾引出主題那樣的短暫的四小節序奏之後,隨著強烈的和弦,小提琴以進行曲風奏出灰暗的第一主題(譜例1)。在此當然用有序奏的動機,這個好像哀泣般上氣不接下氣的主題確保之後,弦樂即為由主題的動機而成的經過部。當大鼓突然強擊造出了強烈的頂點後,三隻小號奏出八大調的命運動機三和弦,然後移至於A小調的三和弦。命運動機表示由明至暗的一種移行,在力度上也由ff至pp逐漸減輕音量,形成全曲的一種的招牌(Motto)。可以說它與其說是用音高的特徵性動態,不如用音響的變化來使樂曲產生出某種意義。繼此之後,在弦樂的分散性撥奏之上,由木管合奏呈示有憂愁味的聖詠風間奏。突然,第一小提琴帶著活力,奏出熱情洋溢、壓抑不住憧憬似的F大調第二主題(譜例2)。不久,加上鋼片琴,增加力度來反複一次。這一帶有人說,是馬勒把愛妻用音樂來理想化的姿態。尤其沒有堪稱小結尾主題的明顯的旋律,使結束呈示部。這一呈承部在馬勒來說,倒是很罕見的。有反複記號。
(譜例1)
(譜例2)
發展部是以處理第一主題的動機而開始,然後不久,第二主題也加了進來,於是乘著強勁而清潔的小提琴的震音,鋼片琴奏出柔和的和弦,響起了鈴聲與鐘聲。法國號奏出呈示部的聖詠風旋律。就這樣,樂曲造出了超自然的氣氛。而且在此也可以聽到明--暗的命運動機招牌。然後樂曲變得優雅,由木管吹出第二主題。與聖詠風的旋律一起向前展開發展。於是至其頂點,即出現很大的第一主題的變形,樂曲於是進入再現部。經過部的木管的聖詠風旋律,將節奏縮小而再現。然後第二主題比呈示部的時候更為具光輝地出現。此後,在低聲部出現進行曲風的節奏即成結尾,長號暗示第一主題,以發展風的形態來前進。接著第二主題由小號以擴大之形得勝了似地出現,然後主要以第二主題,造出強烈的高潮,光輝燦爛地結束這一樂章。

第二樂章

詼諧曲,A小調,3/8拍子。正如德文所指示的「帶著沈重味」,並非如通常的輕快的幽默曲,而是多少帶有恐怖、怪異、揶揄的樂曲。同時與第一樂章在材料上也有密切的關聯。由時鐘滴答聲般敲擊的定音鼓開始,加入低音弦所奏的節奏後,小提琴慢慢出現主部導入詼諧曲主題(譜例3)。不久出現顫音動機,宛如魔鬼之舞,這由法國號與中提琴交纏後躍入高潮。同時,都與第一樂章的開頭動機有關聯。總而言之,這一主題是用各種樂器來進行的,在力度也不斷有巧妙的變化,藉此提高效果。在進入中段之前,以小號出現和弦栘行的命運動機招牌。
(譜例3)
中段交互用上了4/8拍子與3/8拍子和3/4拍子指示為:「古風地」,減慢速度,以雙簧管奏出優雅的旋律(譜例4)。然後,將此旋律做發展風的進行,接著是以自由方式再現第一段「死之舞蹈」的第三段。然後,將中段變形來再度出示。此後即為結尾,以中段的動機為主,造成高潮之後,以定音鼓斷氣般的小三度動機做印象性的結束。這一樂章也經常可聽到命運動機招牌的和弦移行。
(譜例4)

第三樂章

中庸的行板(Andante moderato),降E大調,4/4拍子,三段形式。這是田園性情緒極為強烈的樂章,尤其發展部以家畜的鈴聲來使在氣氛上與前樂章保持關連。小提琴表情十足地奏出第一主題(譜例5),另外加入管樂器藉以暗示招牌的和弦移行。這一段飄散著非常優美的情緒。不久,法國號以田園性的新旋律加了進來,樂曲悠然舒暢地向前進行。不斷地展開了馬勒獨待優美的旋律。中段帶有鈴聲,也動員了豎琴和鋼片琴,並將豎笛做漣漪一般的移動。其中小號奏出由第一段的動機而成的旋律。當短暫的中段趨於平靜之後,即為第三段、木管再現主題(譜例5)。這時候的小提琴是以對位法交纏著木管。然後以自由方式將第一段的主要旋律幾乎全部再現過之後,即為結尾,增加力度以造出很大的高潮,最後減慢速度,在法國號的餘韻中平靜地結束樂曲,這一樂章也是頻繁地用上了命運主題招牌。
(譜例5)

第四樂章

終曲。由序奏部與奏嗚曲形式的主部構成。序奏是如歌的行板(sustenuto),以C小調,2/2拍子而開始,主部是A小調用力的快板。這個長大的終曲,是由較長的序奏和奏鳴曲式的主部構成。在強有力的和弦中,鋼片琴與豎琴奏出不和諧琶音之後,小提琴出現序奏的主要旋律(譜例6)。於是法國號與小號奏出命運主題招牌和弦的變換。繼此之後,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示將在下一個主部裡出現的動機,慢慢變成色彩性。招牌由全樂器由ff至pp出示之後,樂曲變成中庸的快板(Allegro moderato),逐漸高揚,最後進入於有勁的快板(Allegro energico)E小調的主部。

在主部裡,首先由木管和小提琴強烈地出現第一主題(譜例7),在G弦上啜泣般地奏出,命運動機到處響著。將這一主題起勁地予以確保之後,法國號很生動地呈示帶有很大的大跳的第二主題(譜例8)。將這一主題用各種樂器加以確保之後,即為小結尾,各種敲擊器關始活躍起來,也加上序奏的動機,造出了多彩的效果。繼而的發展部除了兩個主題之外,也用上從序奏取來的材料,以對位法與巧妙的管弦樂法造出壓倒性的效果。這一發展部想是由三部分而成,各在其頂點用鐵鎚(hammer)敲打出,馬勒在此指示使用「短而有力,但是並非金屬性的音響」。第一個發展部主要以序奏的材枓與第二主題,第二個發展部是處理兩個主題。第二個發展部是望文生義地造出全曲的最高潮,在招牌的和弦處用鐵槌敲打。據說馬勒對於此鐵槌向他的妻子艾瑪做了如下的敘述:「英雄受到敵人三次攻擊,在第三次即像樹一樣地倒了下去」。樂曲此後省略再現部,以悲劇性的沈重結尾做結束。在此似可感到對於死亡的一種消極的絕望。
(譜例6)
(譜例7)
(譜例8)
在首演的時候,鐵鎚在台上並沒有發揮應有的效果,原因在於產生的音量不足以與樂團及定音鼓抗衡。目前在演出上已經有許多方法產生鐵鎚的音效,例如在伯恩斯坦於一九七六年於DG發行與維也納愛樂的現場錄影中,可以看到樂團使用了巨大的木槌打擊在一塊木板上。有些版本會使用大鎚敲打木箱,有些版本會採用特製的定音鼓,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奇怪方法來產生巨響。艾瑪表示,這三響巨鎚預言了他丈夫命中註定的三次打擊:長女瑪莉雅(Maria Anna Mahler)的逝世、醫生宣判罹患心臟病、以及被迫從維也納歌劇院(Vienna Opera)離職。最後馬勒出於害怕這不祥的預言,於最晚年將鐵鎚的最後一響拿掉。此外,在「國際馬勒協會」所出版的樂譜上,也沒有這一鐵槌的部分。但目前部份的錄音還是依舊採取三響而非兩響,最出名的當屬Benjamin Zander於Telarc於二零零一年與愛樂管絃留下的錄音,同時收錄了兩響與三響的版本作為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