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曲年 | 1907 ~ 1908年 |
作曲經過 | 一九零七年末,馬勒前往紐約大都會歌劇院任職之前,就已經開始構思「大地之歌」,一九零八年回國渡假期間,在奧國南部的特布拉哈(Toblach)完成,馬勒在這個怪石嶙岣的山間,感悟天地之精華,而為世人留下了這首不朽的曠世傑作。 |
首演 | 1911年11月20日 在慕尼黑由受作者之託的華爾特指揮而初演。 |
演奏時間 | 約60分鐘 |
編制 | 短笛、長笛3(短笛替代)、雙簧管3(英國管替代)、小單簧管、單簧管3、低音單簧管、低音管3(倍低音管替代)、法國號4、小號3、長號3、土巴號、定音鼓、銅鈸、三角鐵、大鼓、小鼓、鐘琴、鈴鼓、豎琴2、曼陀鈴、鋼片琴、絃樂5部、女低音(或男中音)、男高音獨唱 |
一八六零年,生於當時屬於奧國領土的波希米亞一個小村莊喀裡希持,從幼年時候就顯露其音樂才華的猶太人馬勒,不久便以歌劇界的指揮家大展其才能,開始在中歐各地扶搖直上,十分的活躍,但是他對於藝術的見解過於純正,因而經常興各地歌劇院的經理起衝突,以致不得不再三遷居,奔波無定。此外,他曾經也有過像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那樣,情意縯綿的戀愛,結果卻以失戀收場。(「少年旅人之歌」與「第-號」交響曲,就是反映了他的這一心境)。還有晚婚(一九零二年,四十一歲)所生的頭一個女兒的去世(惟「悼亡兒之歌」是女兒去世前之作),一九零七年的七月五日,馬勒的長女瑪莉亞,遭妹妹傳染白喉,終於不治死亡。兩天後,艾瑪也病了,馬勒為了緩和悲傷的氣氛,還開玩笑似地請醫生也替自己診斷,不料醫生在檢查過後,卻以相當嚴肅的口吻說:「這樣的心臟又有什麼好自傲的!」於是,馬勒的晚年提早來臨了!所以雖然日坐愁城,不時懷著「死亡」的恐懼,卻由於生來容易激動,和多情熱烈的性格,以致仍舊自我摧殘似地繼續其有損健康的激烈勞務。在這種一面過著像自己鞭策自己的生活,一面卻又預感到自己死期將近的馬勒,把自己這份對世間的大自然嚮往不己的深厚熱烈的情懷寄託在音樂而寫起來的,就是這一闋「大地之歌」。
在這闋作品中,有如將要在後面提到的,是以譯成德文的中國詩作為主題,但是據推想,馬勒並非單純她為了譜曲而採用了這一主題,而是因為馬勒的厭世感與審美觀,促成了對於中國這個富於幻想的國家的思想感到共鳴,所以才採用了中國詩作為「大地之歌」的主題。進一步再拿他深受影響的思想背景來說,叔本華以及尼采的悲觀論哲學,尤其是深受印度哲學與佛學啟示的叔本華的厭世哲學,更是成為他作這闋「大地之歌」的潛在動機。如把向印度與中國這一東方尋求思想之源的叔本華,和向中國詩尋求音樂表現之據點的馬勒並列在一起,似乎在厭世和歌頌大自然這點上是共通的了。
由於愛女的去世,再加上得知自己有心臟病,馬勒因而經常困坐愁城,亞瑟.施尼芡勒(Arthur Schnitzler, 1862 ~ 1931)曾說:「時常看到茫然的馬勒,獨自一人坐在匈布倫宮的長椅上......」。然而馬勒容易激動又多情狂熱的性格,卻依然繼續摧殘著健康,而繁重的工作,更使他如兩頭燃燒的蠟燭。預感死亡將近的馬勒,於是把嚮往大自然的情懷寄託於音樂中,他在幾闕德文所譯的中國詩中,找到了大地萬物合一的人生哲理,「大地之歌」(Das Lied von der Erde)便是在如此的動機下完成的。
若說布拉姆斯是西方音樂史上的「音樂哲學家」,那麼馬勒就可以說是「存在主義音樂家」。他的人生體驗與存在主義的無家性(Homelessness)不謀而合,因為他的國籍歸屬問題,始終如影隨形地尾隨、困擾著他。在音樂史上,馬勒與理查.史特勞斯同被稱為後期浪漫派最後的大作曲家,在作風上卻與布魯克納同樣,受到華格納的影響很大。但是馬勒的音樂的本質,卻具有不能與理查.史持勞斯和布魯克納的音樂相提並論的獨特的特徵。這一特徵不但是瞭解馬勒的竅門,同時也成了一般人一旦被他的音樂迷上,就無法自拔的原因。其特徵之一,可以說由來於他的猶太血緣,也就是說,他的特徵不外是他的音樂世界與大部分西方音樂共通的西歐風要素截然不同。雖然將此立即一口咬定它為東方性,未免有一點聳人聽聞之嫌,但是從他以德語翻譯的中國詩做為主題而寫的「大地之歌」看來,這一傾向卻也異常的明顯。
在西方文化中,無論精神或情感的歸屬,最終都不免要走向信仰崇拜,然而生長於世紀之交的馬勒,卻深信尼采的「上帝之死」。在尼采的哲學中,否定了超越現實之上的宗教世界,人必須以自己的意志面對現實,以自己努力的成就,來作為一切價值的根源,馬勒提出「不要天堂要大地」的立論,而大地才是自然與現實的世界。整首曲子悲歡夾陳、黯淡中又帶有無限的憧憬與美感,這種由悲而喜的歡樂,說明了人與自然融合為一的釋然,以及看透命運的舛違後,誓死猶生的豁達。
馬勒面對毫無信仰依靠的人生,以及生離死別的哀戚,不禁感到悲哀與無奈。這時,馬勒從貝特格(Hans Bethge, 1876 ~ 1946)翻譯的中國詩集「中國笛」(Die Chinesiche Fiote)中大澈大悟;大地原是萬物之母,生死不過是自然的造化而已,因此何苦執著於個體生命的存亡禍福?心中既有共鳴,馬勒便自該詩集中選出七首詩,作成由六個樂章構成的交響曲「大地之歌」。其副標題是:「寫給一個男高音與一個女低音(或男中音)與管絃樂的交響曲」,雖然「大地之歌」無疑是屬於交響曲,但在本質上卻是歌曲與交響曲的合體。此外,獨唱是第二、第四、第六樂章為女低音(或是男中音),第一、第三、第五樂章為男高音,惟有時候也偶爾以男中音來代替女低音。與其用二個男聲來唱,不如用男、女聲交替詠唱更有變化。同時,要唱出第二樂章與第六樂章迴腸盪氣的悲歡,是以沈著而略有苦澀味的女低音比較好。華爾特也曾一度在維也納用過男中音、但是據他說,以後絕不再重蹈覆轍了。
此外,這闋「大地之歌」雖然並沒有編上交響曲的號碼,但無疑地是屬於一種交響曲,同時副題也明記著這是一闋交響曲。原文的意思是「一個男高音與一個女低音(或男中音)聲部與管絃樂的交響曲」(Eine Symphonie fur eine Tenor und eine Alt <oder Bariton> Stimme und Orcbester)。不過,對於業已寫了八闋大規模的交響曲的馬勒來說,這闋「大地之歌」應該是屬於第九個作品,可能他想到貝多芬與布魯克納,都不約而同的祇寫了編號到第九號的交響曲,便撒手西歸(布魯克納的「第九號」是未完成)這一件事,所以不願給「大地之耿」編上「第九號」的號碼了。然而,說來卻也奇怪,由於因為緊接著「大地之歌」之後所作的交響曲,是一闋沒有標題的純器樂作品,所以不得不以它做為第九號。不料,此「第九號」一完成,在還沒有再完成第十號交響曲就溘然長逝了。
這闋交響曲命名為「大地之歌」十分相稱,本質上是歌曲與交響曲的同化體。可是馬勒的這種歌曲與交響同一化的傾向,並非這一作品才開始。馬勒的歌曲的大半是屬於與管絃樂協奏的交響性樂曲,也有依作品的不同,歌唱聲部祇不過是管絃樂中的一個聲部而已。相反的,他在交響曲中幾乎有一半用到了與歌曲的旋律有某種關聯的主題,雖然歌曲與交響曲在形態上相異,但是在本質上,彼此之間的關係卻深切到可以說是站在同一次元上。
與歌曲有特別深切關係的「第一號」起至「第四號」的交響曲;鑽研器樂性的「第五號」起至「第七號」的交響曲;與其說是交響曲不如說是清唱劇更為相稱的龐大規模的「第八號」交響曲,馬勒一直盡其可能的追求各種可能性,如今他又不顧其死期之將近,仍能傾其全部精力,完成了具有他獨自的風格與內容的「大地之歌」,可以說也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情。
從青年時代起就以指揮家身份在歐洲各地歌劇院遊歷過來的馬勒,到了一八九七年便定居於維也納,在此約有十年,不但享有了最高的榮譽,也最為活躍。但是此後由於過度的操勞,以致日漸損害其健康,同時,一九零七年又失去了他的掌珠(四歲的長女瑪麗亞),而且人際關係也不和,所以終於決心離開維也納,於一九零七年末赴美,以優厚的條件應聘為紐約大都會歌劇院的指揮。「大地之歌」就是在馬勒離開歐洲之前的這一段時間內,所想出來的構想。然後,於一九零八年回國渡假期間,在奧國南部山地特布拉哈(Toblach)完成。惟特布拉哈今天已規劃為義大利的領土,地名也改為杜比亞哥(Dobbiaco)了。杜比亞哥的南面是怪石嶙岣的多羅米持山脈,而這一帶是無邊風月的丘陵地帶,馬勒就是在此西南方距離約二公里的阿爾持西爾塔巴哈(Altchulderbach)小村莊中,租了一棟房子當做避暑的別墅。
引發馬勒要寫這闋作品的直接動機,是由於他的朋友狄奧巴爾多.波拉克(Theobald Pollak)對他提到了漢斯.貝特格(Hans Bethge,1876 ~ 1946)翻譯的中國詩集「中國笛子」(Die Chinesishe Flote)而來。貝特格用德文翻譯的中國詩,也有很忠實於原詩的,也有譯的相當的自由的。所謂德譯中國詩,原就是把表意文字的中國字所寫成的中國詩,用表音文字的德文來譯成德文的一種作業,當然會喪失原詩所具有的緊湊、簡潔、端麗的特質,以致免不了趨向於散文體。除此而外,也有馬勒為了作曲方便,酌加增減或刪改的部分。加上馬勒所用的貝特格的德譯中國詩,就是專家也仍無法探求到其原詩的也有,特別是第二樂章與第三樂章。包括德國、法國與日本的學者一直試圖考究出原詩為何,但僅全唐詩就有48900首詩詞,由此可見考究的功夫是多麼辛苦,最後直到兩千年左右才由熟悉中國文學的中國學者考究出接近的詩詞。關於各樂章的原詩將分別在下列各樂章另述。
馬勒十分醉心於這一詩集中所描繪的極美世界,而且素來又抱有厭世的思想,於是這位悲觀主義者對於這種優美詩中的世界感到共鳴,而從這一詩集中選出七首詩,將它做某種程度的自由處理,藉此產生樂念,作成由六個樂章構成的交響曲。是年馬勒四十八歲,可惜二年後的一九一一年五月十一日,未及聽到這闋樂曲的初演便與世長辭了。
「大地之歌」曲集的插畫 |
第一樂章
「嘆世酒歌」(Das Trinklied von Jammer der Erde),原詩由李白所撰。 編者按:日本的漢學家吉川幸次郎表示,在李白的詩集裡未發現其原待,懷疑貝特格可能將李白的詩鉤章摘句而成。不過此間作家伍牧在「馬勒與大地之歌」(「音樂興音響」月刊第五期)一文裡,已尋出原詩為李白的「悲歌行」,全詩如下:
悲來乎,悲來乎!
主人有酒且莫斟,聽我一曲悲來吟。
悲來不吟還不笑,天下無人知我心。
君有數鬥酒,我有三尺琴。
琴鳴酒樂兩相得,一杯不啻千鈞金。
悲來乎,悲來乎!
天雖長,地雖久,金玉滿堂應不守。
富貴百年能幾何,死生一度人皆有。
孤猿坐啼墳上月,且須一盡杯中酒。
悲來乎,悲來乎!
鳳凰不至河無圖,微子之去箕子奴。
漢帝不憶李將軍,楚王放卻屈大夫。
悲來乎,悲來乎!
秦家李斯早追悔,虛名播向身之外。
范子何曾愛五湖,公成名遂身自退。
劍是一夫用,書能知姓名。
惠施不肯千萬乘,卜式未必窮一經。
還須黑頭取方伯,莫謾白首為儒生。
(李白 悲歌行)
德譯歌詞由三解構成,每解都以「生即黑暗、死亦然」的句子收結,樂曲也可分為三段,惟第三段最長。在暗淡中藏有無限的憧憬和美。
首先是由法國號粗擴地齊奏來開始(譜例1),接著嵌入一種出現於絃樂器的旋律中,有使全曲變成有機性,並結束最後樂章所附加第六音的和弦(譜例2)。木管與小提琴接著把這一動機再加以延伸,然後男高音熱烈地高歌起來(譜例3)。「美酒招手,在金杯內。但暫且莫飲,讓我先為你高歌一曲」。
(譜例1) |
(譜例2) |
(譜例3) |
不久後樂曲趨於平靜,以不勝感傷地「生即黑暗、死亦然」來結束第一解(譜例4)。
(譜例4) |
第三解是首先在小提琴的震音和長笛的舌顫法(Flutter tonguing)相伴之下,小號與英國管以陶醉於美景似地奏出讚美大自然的歌調,然後,小提琴與豎笛將此承接。一會兒之後,男高音唱出「穹蒼恆久藍,大地永常存,春天花似錦」。這一帶與最終樂章一樣非常美,不久便急遽地出現開頭的動機,男高音悲痛的呼叫「但是,噢朋友,你能活多久?享樂尚不到百年,萬物終須要腐朽!」。開頭的動機對此應和,又再三地以變形復現,樂曲急速地高揚,男高音裝出猴子的姿態。「低頭看看
月光之下,墳墓之上,伏著野性如魅影子。是一隻猿猴,且聽它嗥叫,彷彿陶醉於生的酣香!」
不久,慢慢地平靜下來,唱著「來舉杯吧!朋友,仰頭痛飲的時候了,盡飲金杯!」,於是絕望地再度以「生即黑暗、死亦然」來結束,推這時彷彿有意掩飾此情,法國號強有力地出開頭的樂句,最後強勁有力地擲下一個短促的低音以結束樂曲。
Schon winkt der Wein im goldnen Pokale, Doch trinkt noch nicht, erst sing ich euch ein Lied! Das Lied vom Kummer soll auflachend in die Seele euch klingen. Wenn der Kummer naht,liegen wüst die Gärten der Seele, Welkt hin und stirbt die Freude, der Gesang. Dunkel ist das Leben, ist der Tod. | 美酒招手,在金杯內 但暫且莫飲,讓我先為你高歌一曲 響起悲傷歌,教你靈魂一笑 悲痛靠近,靈魂花園凋零 喜悅之歌漸消逝 生即黑暗、死亦然 |
Herr dieses Hauses! Dein Keller birgt die Fülle des goldenen Weins! Hier, diese lange Laute nenn' ich mein! Die Laute schlagen und die Gläser leeren, Das sind die Dinge, die zusammen passen. Ein voller Becher Weins zur rechten Zeit ist mehr wert als alle Reiche dieser Erde! Dunkel is das Leben, ist der Tod. | 這家的主人啊 你的酒窖裝滿金色美酒 這裡,讓出我取出琵琶 抱琴彈奏,舉杯痛飲 琴聲美酒相得益彰 美酒滿杯,適時值千金 更勝坐擁天下一方 生即黑暗、死亦然 |
Das Firmament blaut ewig, und die Erde wird lange fest stehen und aufblühn im Lenz. Du aber, Mensch, wie lang lebst denn du? Nicht hundert Jahre darfst du dich ergötzen An all dem morschen Tande dieser Erde, | 穹蒼恆久藍 大地永常存 春天花似錦 但是,噢朋友,你能活多久? 享樂尚不到百年 萬物終須要腐朽 |
Seht dort hinab! Im Mondschein auf den Gräbern hockt Hockt eine wild-gespenstische Gestalt Ein Aff ist's! Hört ihr, wie sein Heulen hinausgellt in den süßen Duft des Lebens! Jetzt nehm den Wein! Jetzt ist es Zeit, Genossen! Leert eure goldnen Becher zu Grund! Dunkel ist das Leben, ist der Tod! | 低頭看看 月光之下 墳墓之上 伏著野性如魅影子 是一隻猿猴 且聽它嗥叫,彷彿陶醉於生的酣香 來舉杯吧 朋友,仰頭痛飲的時候了 盡飲金杯 生即黑暗、死亦然 |
第二樂章
「秋日孤客」 (Der Einsame im Herbst)。照過去一般的說法是張籍的原詩,一來因為唐代著名詩人的名字可以讀作Tschang-Tsi(德文)的,有張籍、張繼、 張綺、章碣、常沂等人,而「中國笛子」之中有三首作者為Tschang-Tsi(德文)的詩,其中「忠誠的妻子」(Dietreue Gemahlin)很明顯是張籍的「節婦吟」。二來,張籍生卒於西元765~830年,也符合「中國笛子」中原作者是西元800年前後的記載。然而查遍張籍的作品卻找不到馬勒所用的原詩,甚至包括張繼的作品中也無可得見。
後來有些中國學者認為,本樂章卻較為接近錢起的「效古秋長夜」。但跟據日本學者吉川氏的考證,貝特格所記載的人名為Tschang-Tsi(德文)或Tchang-Tsi(法文),而其中的「錢字與一般羅馬字拼音為「Chien」不甚符合。就算吉川氏這樣的研究結論很可能還是回到張籍或是張繼,但是在這兩個詩人的詩裡,就是找不到馬勒所用的原詩。
當然在錢起的詩裡也一樣找不到完整批配於此譯詩的原詩,不過因為馬勒在作曲時常常會隨處追加、調整、或修改一些詩句,造成內容面目全非,無法查證。但目前學界還是公認最為接近錢起的「效古秋長夜」。
秋漢飛玉霜,北風雪荷香。
含情紡織孤燈盡,拭淚相思寒漏長。
簷前碧雲靜如水,月吊棲烏啼雁起。
誰家少婦事鴛機,錦幕云屏深掩扉。
白玉窗中聞落葉,應憐寒女獨無依。
(錢起 效古秋長夜)
此曲雖然具有普通交響曲的徐緩樂章性格,但是卻並非形式音樂,而是一種內容很深的詩那樣的音樂。此曲具有一般交響曲的慢板性質,詩般的音樂具有深邃的內涵。
當裝上弱音器的小提琴,滿含悲愁味地奏出宛如幽靜的秋風那樣的音形時,雙簧管便乘此扣人心弦地吹出了充滿憧憬的旋律(譜例5),這個旋律係由第一樂章的主要動機(譜例2)而成,同時經常以變形出現,支配了整個樂章。當這個旋律由長笛加以反覆之後,女低音(或是男中音,以下同,註略)立即從後面追趕過來似地,柔和地唱出「秋日藍霧遍佈湖上,草地處處鋪滿白霜」(譜例6)。
(譜例5) |
(譜例6) |
(譜例7) |
(譜例8) |
Herbstnebel wallen bläulich überm See; Vom Reif bezogen stehen alle Gräser; Man meint', ein Künstler habe Staub vom Jade Über die feinen Blüten ausgestreut. | 秋日藍霧遍佈湖上 草地處處鋪滿白霜 猶如畫家玉屑四灑 在嬌嫩花叢上 |
Der süße Duft der Blumen is verflogen; Ein kalter Wind beugt ihre Stengel nieder. Bald werden die verwelkten, goldnen Blätter Der Lotosblüten auf dem Wasser ziehn. | 花香漸消散 冷風彎折幼莖 凋謝的金瓣 來自荷花隨水飄流 |
Mein Herz ist müde. Meine kleine Lampe erlosch mit Knistern; es gemahnt mich an den Schlaf. Ich komm zu dir, traute Ruhestätte! Ja, gib mir Ruh ich hab Erquickung not! | 我心疲憊 小燈已滅 催我入睡 我來了,親愛的安息之地 對,給我平安 我正需要安慰 |
Ich weine viel in meinen Einsamkeiten. Der Herbst in meinem Herzen währt zu lange. Sonne der Liebe, willst du nie mehr scheinen, Um meine bittern Tränen mild aufzutrocknen? | 我孤獨啜泣 秋天在我心中存留太久 愛的陽光,難道你不會再照耀 不會再溫柔地曬乾 我苦澀的眼淚? |
第三樂章
「青春」(Von der Jugend)。此譯詩雖然被註明是李太白的原詩,但是據吉川氏的考證,在李太白的作品中找不到這一首原詩。由於語言的門檻,包括德國、法國與日本的學者歷來一直都無法考究出這個樂章的原詩。有些人認為李白的「夏日陪司馬武公與群賢宴姑孰亭序」較為接近,但詩詞中的姑熟亭根據歷代方志記載,是橫跨姑水的當地勝景,亭大水闊,與詩詞中的小池小亭相差甚遠。由於貝特格的德譯詩名是「琉璃(陶瓷)亭」(Der Pavillon aus Porzellan)。有中國學者考究認為這首詩的標題不但與李白的任何詩詞無法掛勾,也與歷代古詩沒有關連。因為中國古代庭園只有竹亭、木亭、茅亭、磚亭、石亭等等,就連銅亭都非常少見,卻從未出現過陶瓷亭。
直到1983年左右,中國音樂學者錢仁康找到了較為接近的詩詞。錢仁康從李白的作品中找到蛛絲馬跡,發現李白有首「宴陶家亭子」,內容在談池上亭中招飲的故事。而貝特格所根據的「玉書」作者戈蒂埃女士,一定是把「陶家亭子」誤解為「陶瓷製的亭子」,所以才把詩題譯為「陶亭」或「瓷亭」的。她的譯詩並不拘泥於李白的原詩,而是根據詩題自由發揮,描寫「曲巷幽人宅,高門大士家」的觴詠盛會。詩中形容用綠白陶瓷建成的涼亭,似乎是意譯「青軒秘晩霞」一句。詩的後半部分(最後三節)描寫水中倒影,則是從「池開照膽鏡」一句延伸出來的。經歷了75年後,這個樂章的原詩才終於揭開了神祕面紗。
曲巷幽人宅,高門大士家,池開照膽鏡,林吐破顏花。
綠水藏春日,青軒秘晩霞,若聞絃管妙,金谷不能誇。
(李白 宴陶家亭子)
灰暗的第一樂章、感傷性的第二樂章、以及夾在無可救助的「告別」之歌的第六樂章之間的三個樂章,乍見是明朗快活的音樂。但是這三個樂章的性格,在整個交響曲的結構上,有時出現對比感,有時則成為律動性的要素,是不可或缺的重要部份。但是在此看起來明朗快活的這中間的三樂章之內含,其實也祇不過是馬勒對美的追求嚮往、借酒消愁,設法逃避塵世的一種厭世思想罷了。
第三樂章首先在法國號與三角鈴的聲音引導下,由木管快樂地奏出了中國風天聲音階旋律(譜例9)。男高音唱起「在小池塘中央屹立了一個亭子,是綠色和白色陶瓷做成。拱如虎背,有玉橋跨到亭子」(譜例10)。這雖然不是五聲音階,但卻與剛才的木管旋律有著關聯。
(譜例9) |
(譜例10) |
(譜例11) |
最後,留下小提琴與短笛的高音而告終。
Mitten in dem kleinen Teiche Steht ein Pavillon aus grünem und aus weißem Porzellan. | 在小池塘中央 屹立了一個亭子,是綠色和白色陶瓷做成 |
Wie der Rücken eines Tigers Wölbt die Brücke sich aus Jade zu dem Pavillon hinüber. | 拱如虎背 有玉橋跨到亭子 |
In dem Häuschen sitzen Freunde, Schön gekleidet, trinken, plaudern, Manche schreiben Verse nieder. | 小亭子裡坐著三五知己 衣錦而坐,酌酒言笑 興起賦詩 |
Ihre seidnen Ärmel gleiten rückwärts, ihre seidnen Mützen hocken lustig tief im Nacken. | 他們的緞袖滑落身後 帽飾亦垂拂在頸後 |
Auf des kleinen Teiches stiller Wasserfläche zeigt sich alles wunderlich im Spiegelbilde. | 在小池塘平靜的水面 一切都奇妙地反映在鏡像裡 |
Alles auf dem Kopfe stehend In dem Pavillon aus grünem und aus weißem Porzellan; | 一切都上下顛倒 在那用綠色和白色陶瓷造成的亭子 |
Wie ein Halbmond steht die Brücke, umgekehrt der Bogen. Freunde, Schön gekleidet, trinken, plaudern. | 橋如半月,圓拱顛倒 三五知己,衣錦而坐,酌酒言歡 |
第四樂章
「美人」(Von der Schonheit)李白的詩。古川說:這一首原詩是「採蓮曲」,由於貝特格的德文翻譯而變了樣兒,馬勒作曲之際對它又修改了一番,所以有很大的出入。原詩如下:
若耶溪旁採蓮女,笑隔荷花共人語。
日照新妝水底明,風飄香袖空中舉。
岸上誰家遊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楊。
紫騮嘶入落花去,見此踟躕空斷腸。
(李白 採蓮曲)
這是有如小步舞曲般優美、抒情、浪漫的音樂。長笛與裝上弱音器的小提琴分別奏起不同的旋律(譜例12),不久之後女低音便唱起了年輕的少女們在岸邊採蓮花的情景。木管稍慢從後面跟著出現中國風的五聲音階旋律(譜例13),這個旋律很明顯地與前樂章的主旋律(譜例12)有著關聯。「年輕少女正採花,河岸之畔拔蓮花。她們坐在茂密的蓮葉間,把蓮花摘聚於膝上,互相戲謔,嬌聲言笑。金光閃耀她們的倩影,倒映在清澈水面。」樂曲轉調,木管出現開頭的小提琴旋律的變形,獨唱者繼續唱出少女們的施旎風光。「太陽映照她們窈窕的形影,與溫柔的眼睛。微風輕掀起,少女們的羅柚,帶著她們醉人香氣散入空中。」
(譜例12) |
(譜例13) |
管絃樂應和著歌曲再度高揚,突然開頭明朗的小提琴旋律又復現,獨唱又唱起了少女們的情景,中國風的木管旋律與歌曲互相交纏。「金光圍著她們的倩影,倒照在清澈水面。一個美麗的少女,以羨慕眼神凝視良久,她那傲人美態卻只是矜持,在她一雙明媚的閃光,及那深情凝視的雙眼,她內心騷動為他而獨自神傷。」
樂曲不久緩和速度,小提琴與木管的優美旋律,幾乎不帶著和弦,時斷時續地緩慢得像拖著尾巴一樣地奏了出來,最後由中提琴接替,留下了神秘性的大提琴與豎琴的泛音而結束樂曲。
Junge Mädchen pflücken Blumen, Pflücken Lotosblumen an dem Uferrande. Zwischen Büschen und Blättern sitzen sie, Sammeln Blüten in den Schoß und rufen sich einander Neckereien zu. | 年輕少女正採花 河岸之畔拔蓮花 她們坐在茂密的蓮葉間 把蓮花摘聚於膝上 互相戲謔,嬌聲言笑 |
Goldne Sonne webt um die Gestalten, Spiegelt sie im blanken Wasser wider. Sonne spiegelt ihre schlanken Glieder, Ihre süßen Augen wider, Und der Zephyr hebt mit Schmeichelkosen das Gewebe ihrer Ärmel auf, führt den Zauber Ihrer Wohlgerüche durch die Luft. | 金光閃耀她們的倩影 倒映在清澈水面 太陽映照她們窈窕的形影 與溫柔的眼睛 微風輕掀起 少女們的羅柚 帶著她們醉人香氣散入空中 |
O sieh, was tummeln sich für schöne Knaben Dort an dem Uferrand auf mut'gen Rossen, Weithin glänzend wie die Sonnenstrahlen; Schon zwischen dem Geäst der grünen Weiden Trabt das jungfrische Volk einher! Das Roß des einen wiehert fröhlich auf und scheut und saust dahin; Über Blumen, Gräser, wanken hin die Hufe, Sie zerstampfen jäh im Sturm die hingesunknen Blüten. Hei! Wie flattern im Taumel seine Mähnen, dampfen heiß die Nüstern! Goldne Sonne webt um die Gestalten, Spiegelt sie im blanken Wasser wider. | 但見俊美少年在嬉戲 騎著駿馬疾馳至河畔 遠處閃耀如陽光 壯美少年騎馬漫步 穿過綠柳樹枝間 一匹馬高興嘶叫,驚退猛然跳開來 飛蹄亂踏,躍過鮮花青草間 不留神地踐踏四散花朵於它放蕩的路徑 嗨!看它的長鬃飄動如狂風,它的鼻孔吐氣如長虹 金光圍著她們的倩影 倒照在清澈水面 |
Und die schönste von den Jungfraun sendet lange Blicke ihm der Sehnsucht nach. Ihre stolze Haltung is nur Verstellung. In dem Funkeln ihrer großen Augen, In dem Dunkel ihres heißen Blicks Schwingt klagend noch die Erregung ihres Herzens nach. | 一個美麗的少女 以羨慕眼神凝視良久 她那傲人美態卻只是矜持 在她一雙明媚的閃光 及那深情凝視的雙眼 她內心騷動為他而獨自神傷 |
第五樂章
「春日醉酒者」 (Der Trunkene im Fruhling)。李白的詩,原詩名為「春日醉起言志」,據吉川氏之說,貝特格的德譯與原詩很接近,馬勒也完全依照原德譯文使用,是全部六個樂章中最忠實於原詩的部分。這樂章是整部作品中最純淨的抒情音樂,宛如一幅以自然為主題的「音畫」,在曲中又返回第一樂章裡那深沈的哀愁與激動的狂笑。
處世若大夢,胡為勞其生?
所以終日醉,頹然臥前楹。
覺來盼庭前,一鳥花間鳴。
借問此何時?春風語流鶯。
感之慾嘆息,對酒還自傾。
浩歌待明月,曲盡已忘情。
(李白 春日醉起言志)
這是描寫性,也是飄散著官能性氣氛的音樂。樂曲由木管和法國號裝飾性音形而開始,並以顫音點綴成輕快的序奏(譜例14),不久男高音酒醉似地唱起了歌曲(譜例15)。「如若人生黃樑一夢,又何以至辛勞焦慮。我牛飲至再喝不下,終日與酒為伍。我已無法再飲,因為肚子與靈魂都填滿了,然後我踉蹌走至門前,酣睡起來」。對此作答的絃樂旋律(譜例16)雖然與第一樂章的主要動機(譜例2)有關聯,但是在此卻為了表現就像酩酊大醉的樣子而被加以變形。
(譜例14) |
(譜例15) |
(譜例16) |
當唱著「那鳥兒吱喳道:"是!是!春天到了,它一夜之間就來了!"。我深感懷疑地聽著,鳥兒唱著笑著,然後歡笑」的一段時,獨奏小提琴與短笛模仿著小鳥的叫聲。
循著主要動機的變形(譜例16),獨唱者繼續唱著「我重新倒滿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引吭歌唱直到明月照亮漆黑夜空」。
開頭的法國號動機與全合奏的管絃樂一齊復現。當男高音奔放地唱完了「當我不能再喝,我倒頭再睡。春天與我何干?讓我大醉一場吧!」時,開頭的動機伴隨著全合奏,短而有力地強奏出來,獨讓這個樂章華美地結束。
Wenn nur ein Traum das Dasein ist, Warum denn Müh und Plag? Ich trinke, bis ich nicht mehr kann, Den ganzen, lieben Tag! | 如若人生黃樑一夢 又何以至辛勞焦慮 我牛飲至再喝不下 終日與酒為伍 |
Und wenn ich nicht mehr trinken kann, Weil Leib und Kehle voll, So tauml' ich hin vor meiner Tür Und schlafe wundervoll! | 我已無法再飲 因為肚子與靈魂都填滿了 然後我踉蹌走至門前 酣睡起來 |
Was hör ich beim Erwachen? Horch! Ein Vogel singt im Baum. Ich frag ihn, ob schon Frühling sei, Mir ist als wie im Traum. | 酒醉醒來時聽見甚麼? 聽吧!是一隻鳥兒在枝頭上唱歌 我問它是否已是春天來了 對我來說,這恍如一場春夢 |
Der Vogel zwitschert: "Ja! Ja! Der Lenz ist da, sei kommen über Nacht!" Ich seufze tief ergriffen auf Der Vogel singt und lacht! und lacht! | 那鳥兒吱喳道:"是!是!" "春天到了,它一夜之間就來了!" 我深感懷疑地聽著 鳥兒唱著笑著 然後歡笑 |
Ich fülle mir den Becher neu und leer ihn bis zum Grund Und singe, bis der Mond erglänzt am schwarzen Firmament! | 我重新倒滿了杯酒,一飲而盡 然後引吭歌唱直到明月照亮漆黑夜空 |
Und wenn ich nicht mehr singen kann..... Und wenn ich nicht mehr singen kann, so schlaf ich wieder ein, Was geht denn mich der Frühling an!? Laßt mich betrunken sein! | 當我不能再喝 當我不能再喝,我倒頭再睡 春天與我何干? 讓我大醉一場吧! |
第六樂章
「告別」(Der Abschied),孟浩然與王維的詩。據吉川氏之說,貝特格德譯孟浩然的「宿來公山房待丁大不至」與王維的「送別」這兩首詩,雖然忠實於原詩,但馬勒卻把它任意拼湊增添。
夕陽度西嶺,群壑倏已暝,
松月生夜涼,風泉滿清聽。
樵人歸盡欲,煙鳥棲初定。
之子期宿來,孤琴候蘿徑。
(孟浩然 宿來公山房待丁大不至)
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歸臥南山陲。
但去莫復問,白雲無盡時。
(王維 送別)
這是全部六個樂章中最長最重要,而且最優美的音樂。也可以說等於是馬勒對現世之告別,馬勒在此安置這個告別之歌絕非偶然。雖然說是「告別」,卻並非如柴可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曲」那樣灰暗小調的慟哭,而是悲觀主義者對現世的厭棄,對彼岸的憧憬,讚美大地的最後的頌歌,其所以遠比赤裸棵的慟哭更能深深地扣人心弦,自是理所當然。而馬勒作曲技巧在這傑出的樂章中展露無遺。
樂曲的結構雖然至為複雜,但卻可大別為三部分。首先在低音樂器伴著銅鑼而奏的沉重灰暗的C音之上,由雙簧管奏出重要的動機(譜例17),接著法國號出現下降音型(譜例17)。過了一會兒,小提琴奏出充滿憧憬的甜蜜旋律(譜例17)。以大提琴最低的C音的持績為背景,女低音寂寞地唱出了「太陽落西山,夜幕漸低垂,為山谷帶來寒氣。」於是祇有長笛對此單獨作答(譜例18)。此長笛的即興性應答,也是開頭的動機(譜例17)之延伸。
(譜例17) |
(譜例18) |
(譜例19) |
(譜例20) |
接著響出了與曲首相似的低音弦,獨唱者唱出「鳥兒靜靜歇息在樹枝上,世界的一切都進入了夢鄉!」,這一帶管絃樂奏出小鳥叫聲,不久這一叫聲也進入了睡鄉,表現出大地慢慢趨於安靜的情景。這一帶將曲首所呈示過的若干動機,使用得非常的巧妙。這部分是移往第二段的推移部分。
第二段是在綿延的低音A音之上,獨唱者寂寞地唱出在松樹下等待朋友的情景。可是作答的只是如譜例19那樣的長笛再已。「涼涼微風吹過在我的松影,我站在此,等待我的朋友前來,等待向他作最後的道別。」
不久,長笛在曼陀林與二台豎琴的伴奏之下唱了出來,然後移接於小提琴(譜例21)上。獨唱者則唱出等待朋友前來的心境。「我的朋友!我真希望你在身旁一起欣賞那夜色之美。到底你在何處徘徊?你讓我獨自等待良久。我挾琴而漫遊在那芳草四處的小徑。噢,美啊!噢,世界永恆陶醉,充滿在愛與生命之中!」
(譜例21) |
在伴隨有銅鑼的沉重低音弦引導下,英國管奏出曲首的動機。原先出現於法國號的下降音形今被移在豎笛上,以此兩個動機為中心,再加上各種旋律,由管絃樂開始了較長的間奏。中徒曾一度趨於高揚,不久便留下沉重的低音預備結束間奏。最後木管以高音音形啾囀。
第三段是以最低的C音為持續低音,就在偶爾發出的銅鑼響聲中,獨唱者終於唱出了互飲離別之酒的情景。「他下馬而來,我送上離別苦杯。問他將到何處,又為何要去。」
這一段獨白雖然與前面出現過兩次的譜例18雷同,但前面出現過兩次的長笛竟無意作回答。灰暗的低音管所奏的動機,更加提高了離情。就在管絃樂巧妙地進行各種動機中,敘述了臨別的贈言。「他回答了,然而聲音卻黯然的說。噢,我的朋友!這個世界一直沒有給予過我幸福。」此後便以雙簧管的旋律為中心,交錯著所有重現的動機和旋律,逐漸邁向高潮。訣別的哀傷益發深沈,女低音好像把一切感情壓抑下來一般,以宣敘調唱著:「 你問我將去那裡?我該漫步浪游在大山之中,為我孤寂的心尋求平安。」
接著出現豎琴與豎笛的小河的動機,獨唱者隨著長笛以開頭動機應和而繼續唱著,「我此去將要尋找我的故鄉,尋找我落居的地方。我絕不再流落他鄉,我心平靜等待那那天到臨」,然後開始進入本樂章最優美、動人的部份,被壓抑的訣別哀傷與激情,這時宛如決堤的洪水,從溫和、抒情的旋律開始,在溺溺奏出的豎琴與鐘琴音響中,轉為逐漸激昂的管絃樂。當女低音再以沁人肺腑的旋律唱出:「祇要春天降臨了我所愛的大地,將處處百花盛開,新綠又重新欣欣向榮」的時候,管絃樂像是感動至極地隨著豎琴的分散和弦,奏出了甜美無比的音樂。這一部分就是剛才的譜例21那部分的再現和發展,節奏非常難。不久也加上了鋼片琴,在那難想像塵世的絕妙優美的音響中,獨唱者歌頌起了大地的繁榮。「任何地方,永永遠遠,天涯盡處藍光現」,然後一面斷斷績績地唱著「永遠地...永遠......」,一面管絃樂慢慢地趨於平靜,於是當附加第六音的和弦充滿憧憬地留下餘韻,在鐘琴清澄的迴響中,樂曲逐漸平靜、消失......
Die Sonne scheidet hinter dem Gebirge. In alle Täler steigt der Abend nieder Mit seinen Schatten, die voll Kühlung sind. O sieh! Wie eine Silberbarke schwebt der Mond am blauen Himmelssee herauf. Ich spüre eines feinen Windes Wehn Hinter den dunklen Fichten! | 太陽落西山 夜幕漸低垂 為山谷帶來寒氣 噢!看哪!明月上浮 如一葉銀舟,在天上藍湖盪漾 我感受到清清微風攪動 就在幽幽松林背後 |
Der Bach singt voller Wohllaut durch das Dunkel. Die Blumen blassen im Dämmerschein. Die Erde atmet voll von Ruh und Schlaf, Alle Sehnsucht will nun träumen. Die müden Menschen gehn heimwärts, Um im Schlaf vergeßnes Glück und Jugend neu zu lernen! Die Vögel hocken still in ihren Zweigen. Die Welt schläft ein! | 溪澗優美低唱穿透黑夜 暮色下花兒變得慘白 大地深深地呼吸歇息沈睡 所有渴望都變成幻夢 疲乏的人顢頇回家 在睡夢中尋找失落的歡樂與青春 鳥兒靜靜歇息在樹枝上 世界的一切都進入了夢鄉 |
Es wehet kühl im Schatten meiner Fichten. Ich stehe hier und harre meines Freundes; Ich harre sein zum letzten Lebewohl. Ich sehne mich, o Freund, an deiner Seite Die Schönheit dieses Abends zu genießen. Wo bleibst du? Du läßt mich lang allein! Ich wandle auf und nieder mit meiner Laute Auf Wegen, die vom weichen Grase schwellen. O Schönheit! O ewigen Liebens Lebenstrunkne Welt! | 涼涼微風吹過在我的松影 我站在此,等待我的朋友前來 等待向他作最後的道別 我的朋友,我真希望你在身旁 一起欣賞那夜色之美 到底你在何處徘徊? 你讓我獨自等待良久 我挾琴而漫遊 在那芳草四處的小徑 噢,美啊!噢,世界永恆陶醉 充滿在愛與生命之中 |
Er stieg vom Pferd und reichte ihm den Trunk des Abschieds dar. Er fragte ihn, wohin er führe, und auch warum es müßte sein. Er sprach, seine Stimme war umflort: Du, mein Freund, Mir war auf dieser Welt das Glück nicht hold! Wohin ich geh? Ich geh, ich wandre in die Berge. Ich suche Ruhe für mein einsam Herz. Ich wandle nach der Heimat, meiner Stätte. Ich werde niemals in die Ferne schweifen. Still ist mein Herz und harret seiner Stunde! | 他下馬而來,我送上離別苦杯 問他將到何處 又為何要去 他回答了 然而聲音卻黯然的說 噢,我的朋友 這個世界一直沒有給予過我幸福 你問我將去那裡? 我該漫步浪游 在大山之中 為我孤寂的心尋求平安 我此去將要尋找我的故鄉,尋找我落居的地方 我絕不再流落他鄉 我心平靜等待那那天到臨 |
Die liebe Erde allüberall Blüht auf im Lenz und grünt aufs neu! Allüberall und ewig, ewig Blauen licht die Fernen! Ewig... ewig... | 親愛的大地在任何地方 春天到了,再次百花盛開,綠草如茵 任何地方 永永遠遠 天涯盡處藍光現 永遠地...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