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人們沈湎於存在主意的自我探索中,對於未知的新世紀,存有迷惑難安的心理。哲學家尼采(Nietzsche, 1844-1900)宣稱「上帝已死」,認為上帝的存在,不過是人類逃避現實的一種心理慰藉;心理學家佛洛依德(Sigmund Freud, 1856-1939)則深入探尋人類思想、行為與潛意識間的微妙關係。種種對於理性的批判,使科學主導一切的立論產生動搖。就在這個人性複雜面被抽絲剝繭地剖析、心靈的空虛與無助被凸顯的世代,音樂家馬勒(Gustav Mahler, 1860-1911)誕生了。
波西米亞的猶太後裔
古斯塔夫.馬勒於一八六○年的七月七日,誕生於波西米亞的喀里希特(Kaliste)。父親伯恩哈德(Bernhard Mahler)是一位積極進取、自學成功的商人,母親瑪利亞(Marie Hermann)則是一位猶太富商的女兒。他們總共生了十四個小孩,馬勒排行第二,但是十四的孩子中只有六個長大成人。
年僅五歲的馬勒 |
在這六個兄弟姊妹中,馬勒最為年長。一心想出人頭地的伯恩哈德,在鄉下小鎮總覺得有志難伸,於是當一八六○年十月二十日法令通過猶太人可以任意遷徙居所時,他毅然收拾行囊,於十月二十二日帶著妻子與甫出生的馬勒來到了伊格勞(Iglau)。
在伊格勞落腳之後,伯恩哈德固執、暴躁的個性,在孩子陸續出生後所形成的經濟壓力及環境相對狹隘下,顯得更加乖戾,家庭的氣氛也因而日形鬱悶。不過,這種情況在經過伯恩哈德的努力改善後,日漸好轉,他所投資的白蘭地酒廠也經營的有聲有色。由於伯恩哈德亟思攀登上流社會階層,使汲汲營營地參與各項有利於自己聲望的活動,一八七七年,他成為該市市民合唱團的贊助人之一。
父親刻意栽培
馬勒幼時的家庭環境雖然不富裕,但父親卻注意到他的音樂天賦,並且刻意加以栽培。馬勒三歲時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便是一把小手風琴,為他製造了與音樂接觸的機會與機緣。那時馬勒經常在聽到普魯士軍隊的進行曲及起床號後,使用手風琴將旋律演奏出來。
四歲時,他到外祖父家小住,更意外地在閣樓上發現了一架古董鋼琴,個子矮小的馬勒,將手舉過頭頂伸到琴鍵上,沒幾分鐘就把曾用手風琴彈過的熟悉旋律彈了出來。外祖父聽到琴聲,訝異地爬上閣樓,看到小馬勒的專注神情時非常驚訝,於是決定將這架鋼琴送給外孫,幾天後,一輛拉乾草的車子把這個龐然大物拖到了伊格勞。
伯恩哈德房東的兒子海因利希.費雪(Heinrich Fischer),亦即伊格勞市立合唱團的指揮,便建議伯恩哈德讓馬勒學習音樂。可是馬勒並不喜歡這個提議,因為他厭惡一切紀律的束縛。然而馬勒為了討媽媽的歡心,終於答應去上音樂課。柔弱的母親在專制的父親威權控制之下,難得開心,而馬勒開始上學卻是母親生活中一件快樂的事。
馬勒的第一位老師雅各布.斯拉德基(Jakob Sladky)是一位低音提琴手;後來又隨約翰尼斯.布羅許(Joannes Brosch)學鋼琴,海因利希.費雪還推薦了一些更具權威性的教師,如伊格勞歌劇院(Teatro d'opera di Iglau)的指揮法藍斯.維克多利(Franz Viktorin)。一八六八年之後,馬勒更隨文澤爾.普雷斯伯格(Wenzel Pressbrug,他也是舒伯特和布魯克納的老師)學習。
十歲那年,馬勒在伊格勞歌劇院舉行了一次難忘的音樂會,小小年紀卻有純熟的鋼琴演奏技巧,為父親帶來許多羨慕與讚嘆的眼光,父親因而更加疼愛這個小男孩。一八六九年,馬勒進入伊格勞市立中學就讀,成績並不突出,於是在一八七一年,父親將他送入布拉格中學就讀,夢想著這個孩子可以獲得更好的教育。他讓馬勒住在富裕的猶太皮革商莫里斯.格倫菲爾德(Moriz Grunfeld)的家中,孰料他們把馬勒當作是出身寒微的窮親戚,使伯恩哈德不得不將馬勒接回伊格勞。
馬勒回到伊格勞中學就讀後,又舉行過好幾次音樂會,費雪還曾帶他到歌劇院欣賞音樂會和歌劇,可惜,這段安寧快樂的日子卻因弟弟恩斯特(Ernst Mahler)的死亡而結束了。這個打擊在馬勒成長的過程中,留下了深深的悲傷烙印,甚至影響到他的性格發展,以及後來的創作動機。
為了紀念這一切悲痛,馬勒便到朋友的農村家中渡假,在那兒他結識了古斯塔夫.施瓦芡(Gustav Schwarz)。施瓦芡聽了馬勒彈奏鋼琴之後,便建議他讓維也納音樂學院的鋼琴教授艾普斯坦(Epstein)聽一聽他的鋼琴演奏。
就學於維也納音樂學院
艾普斯坦聽了馬勒的演奏之後,對伯恩哈德說:「馬勒先生,您的兒子是一位天生的音樂家。」一八七五年九月十日,維也納音樂學院(Conservatorio di Vienna)正式錄取馬勒,艾普斯坦親自教授鋼琴;羅伯特.福克斯(Robert Fuchs)教他和聲;而法藍茲.克雷恩(Franz Krenn)則教馬勒作曲和對位法。
少年時期的馬勒(看起來超老的) |
在維也納音樂學院期間,馬勒結識了魯道夫.克雷札諾夫斯基(Rudolf Krzyzanowski)、安東.克里斯佩(Anton Krisper)、漢斯.羅特(Hans Rott)、雨果.沃爾夫(Hugo Wolf)以及艾德華與阿諾.羅森布隆(Edward & Arnold Rosenblum)等人,和他們維持了深厚的友誼關係。馬勒同時在維也納大學修哲學、歷史及音樂史,並結識布魯克納(Anton Bruckner, 1824-1896)。一八七六年的七月,馬勒結束了音樂學院的學業,在維也納以教授私人課程維生。
一八八○年,在一連串周遊於各劇院間但卻無法施展長才的挫折下,馬勒終於找到了第一份工作--擔任小鎮哈爾(Hall)的音樂指揮。這個指揮的頭銜聽來不小,但是工作的內容卻相當瑣碎,甚至在演出的空檔時間,還要推著嬰兒車,帶劇院院長的女兒散步,忍受嬰兒的啼哭聲,而這份工作的薪水只不過三十個弗洛林而已。雖然馬勒在這份工作任內學到了不少知識,但卻不願長期忍受這種不受重視的情況,於是他又回到了維也納。
回到維也納之後的馬勒,情況更加窘困,他的「悲歎之歌」參加「貝多芬獎」比賽也慘遭落選,馬勒在那一年的聖誕節過的相當淒涼。一八八一年至一八八二年,他在路比加納(Ljubljana)的劇院謀得了樂隊指揮一職,但個樂團的水準較哈爾劇院更差,沒多久他又回到了維也納。
一八八三年一月,馬勒接獲奧姆茲(Olmutz)劇院經理邀請他擔任歌劇季樂隊指揮的信時,毫不猶豫地奔向車站,直奔奧姆茲,然而事實卻不如他預期中的順利。
抵達奧姆茲後,馬勒獲悉他將指揮前指揮凱澤(Emil Kaiser)改編過的曲子,但他從未見過這部歌劇的總譜,只好向新聞界宣稱,這部歌劇被凱澤修改的非常糟糕。不料此舉卻得罪了樂團及演員,連帶使得公演後評論界在報上隻字未提馬勒的名字。
音樂季結束之後,馬勒回到維也納,三月在普拉特(Prater)的卡爾劇院(Karl Theater)擔任奧雷斯特.賓博尼(Oreste Bimboni, 1846-1905)指揮的義大利歌劇季的合唱領班。藝術生涯開倒車的馬勒,此時卻有較多時間閱讀,舉凡易卜生、杜斯妥也夫斯基、尼采等人的作品,他都一一閱讀,埋下了之後在創作中探討人性的重要種子。
事業攀升漸入佳境
一八八三年九月,馬勒簽下了擔任卡賽爾(Kassel)劇院樂隊第二只揮和合唱指揮的兩年合約,並且於一八八四年一月在該劇院聆賞了漢斯.馮.畢羅(Hans von Bulow)的音樂會,馬勒深深為這位大師的才華所感動,曾要求畢羅收他為徒,可惜畢羅並未答應。
一八八四年十二月,馬勒分別寄出了三封自薦函給布拉格的安格洛.紐曼(Angelo Neumann)、漢堡的伯恩哈德.波里尼(Bernhard Pollini),以及萊比錫的馬克斯.施坦格曼(Max Staegemann),以取得聘任的機會。結果萊比錫方面有了回音,馬勒便自一八八六年七月開始,在萊比錫擔任尼基許(Arthur Nikisch)的助理。
在萊比錫,馬勒還結識了馬克斯.斯坦尼賽(Max Steinitzer)、佛斯特(Forster)、施佩德(Specht)、斯泰凡(Stefan)和華爾特(Walter)等人。一八八六年年底,馬勒在施坦格曼家中認識了卡爾.馮.韋伯(Karl von Weber)男爵,並且與男爵夫人發生複雜的三角戀情。後來因為與劇院導演阿貝特.郭登堡(Albert Goldberg)發生衝突而謀求他去。
一八八八年他轉任布達佩斯皇家歌劇院(Reale Teatro dell' Opera)的音樂總監,十分受到劇院負責人貝尼斯基(Franz von Beniczky)的喜愛;但一八九一年貝尼斯基不再領導皇家歌劇院之後,馬勒又遭到掣肘,於是只好再轉往漢堡歌劇院。
一幅描繪馬勒指揮的畫作 |
在漢堡歌劇院似乎開始好轉,他有幸與當時頗負盛名的布拉姆斯和畢羅接觸,指揮的技巧也逐漸受到社會的肯定;柴可夫斯基在聽了馬勒指揮的「尤根.奧尼金」之後,曾誇稱:「他不是平庸之輩,而是一個才華洋溢的人」。
指揮生涯的巔峰
一八九七年,馬勒再度回到維也納,獲聘為宮廷劇院的音樂總監,已經步入中年的馬勒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應該穩定下來。
雖然身為猶太人的馬勒,在維也納期間遭受工作上的障礙,但他在維也納宮廷劇院十年的任內,仍將一蹶不振的劇院領導得縱橫活躍,重新受到維也納得重視與肯定,馬勒的知名度也因而揚名海外。在維也納的期間,馬勒也曾於1898-1901年擔任維也納愛樂管絃樂團(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的首席指揮。
正在指揮維也納愛樂的馬勒 |
一九○七年,他出任紐約大都會(Metropolitan)歌劇院的總指揮,更備受紐約樂評家的讚譽。一九○九年他又擔任紐約愛樂學會(New York Philharmonic Society)的指揮,當時大都會歌劇院董事會的淑女名媛對他頗多微詞。
在維也納呼風喚雨的馬勒,連皇帝都不敢對他有意見,現在卻必須忍受董事會對他的使喚擺佈。於是當一九一九年二月二十一日,和紐約愛樂學會做完最後一場公開演出後,他便黯然離開紐約,回到維也納,終老於該地。